俗人薛蟠和刘姥姥
文、闫晗
薛蟠和刘姥姥都是比较“俗”的人，比如看众人行酒令的时候，大家恐怕都期待他们的表现。这两位与众不同，都有惊人之语，恐怕是《红楼梦》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薛蟠的“女儿愁，绣房窜出个大马猴”，刘姥姥的“大火烧了毛毛虫”，让人忍俊不禁，过目难忘。
薛蟠说话常常很直接，甚至有一些朴实，比如他过生日有人给他送礼，比较稀罕的大西瓜和长得很大的长藕，他比划给宝玉看，这么长的藕、这么大的西瓜，真亏他种得出来。对农作物的惊奇和赞美，让这里的薛蟠显得有点可爱。
他认字不多，把“唐寅”认作“庚黄”，大大咧咧，不以为耻。宝玉他们在外喝酒提议行酒令的时候，薛蟠第一个反对，但同桌喝酒的其他人也并不是都特别有文化，妓女云儿也参与，所以薛蟠只好同意。
他特别爱讲荤段子，似乎是故意的，“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窜出个大马猴。”可薛蟠的行酒令并不是一味粗俗，也偶有佳句让人惊喜：“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再不成器，也毕竟上过学念过书，小时候父亲在的时候，也严加管教过，还是能记住一些词句的。他妹妹薛宝钗知识面广博，想必薛家藏书丰富，请的老师不会差，只是薛蟠把大部分都丢在脑后。
薛蟠的另一种俗，是轻浮之俗，他的情感是浅薄的，对人和事都像是玩具，只是“我要”“我想要”。见了漂亮姑娘想占有，不惜打死人也要买香菱回家，几天就当成马棚风；见了戏子想要亲近，对蒋玉菡跟贾宝玉要好显然有些嫉妒，见了柳湘莲又想入非非，被人家一顿收拾。
丫鬟他可以花钱买，“契弟”他可以出钱包养，金钱和权势是如此万能，让他越来越俗，而和贾珍等老花花公子的交往，更让薛蟠油腻不堪。他的俗不加克制，惹人生厌，最终受到了惩罚，只看外貌，娶到更俗的妻子夏金桂，内心险恶，闹得全家鸡犬不宁。
刘姥姥的“俗”则是有两方面，一方面是说话有些粗鲁，习惯于长期以来的民间表达，农村人说拉不下面子是“拉硬屎”；贾府纵然大有大的难处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拔根汗毛比我们的腰还粗”，虽然不是太好听，但话糙理不糙，表达的意思非常精确形象。
第二次进贾府，她就开窍多了，就不再说这些有些“冒犯”的话了。至于她在餐前故意闹笑话说的“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一头老母猪，不抬头”，有点不知所以然，纯属表演滑稽戏娱乐大众了。
另一方面，刘姥姥擅长拿熟悉的乡野事物聊天，善于把生活经验用在表达中，行酒令是“一个萝卜一头蒜”“花儿落了结个大窝瓜”，讲雪下抽柴的故事，迷住了宝玉，讲老奶奶信佛喜得孙子的故事，打动了贾母和王夫人。
贾母问大观园好不好时，刘姥姥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起了自己的生活经验：“我们乡下人到了年下，都上城来买画儿贴。时常闲了，大家都说：怎么得也到画儿上逛逛。想着那个画儿也不过是假的，哪里有这个真地方呢。谁知今儿进这园里一瞧，竟比那画儿还强十倍。”这回应质朴而有新意。
刘姥姥自动剥除了“俗”中会冒犯别人的尖酸一面，只留下了朴实的烟火气，智商情商双高，如果在当下，做个农村题材的UP主，也会是顶流。
作者：专栏作家闫晗，作品散见于《中国青年报》《中国新闻周刊》《三联生活周刊》等，新浪微博@闫晗- ，个人公众号：闫晗（yanhanyahu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