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不是我爱你,而是

文化   文化   2024-01-16 11:29   北京  

等待的悲喜剧

文、闫晗

等待的心情千姿百态,在作家那里有很多有灵气的表述。《甄嬛传》里华妃有句著名的台词:“你知道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吗?”简简单单一句话,描摹出深宫妃子的幽怨。红颜易老,很多人的生命在等待中耗尽。

等待恋人的心情常常甜蜜又煎熬。

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描写娇蕊等待振保的焦急心情,是让她自嘲着说出来的:“你知道么? 每天我坐在这里等你回来,听着电梯工东工东慢慢开,上来,开过我们这层楼,一直开上去了,我就像把一颗心提了上去,放不下来。有时候,还没开到这层楼就停住了,我又像是半中间断了气。”

张爱玲非常敏锐,善于用一种具体的生活体验来比拟一种抽象的感觉,听电梯的响声与等待爱情居然相通,那种患得患失感一下子就形象起来

鲁迅的《伤逝》中,涓生等待子君的东想西想也极为可爱,很少见这样细腻地描述热恋中的男性心理:“子君不在我这破屋里时,我什么也看不见。在百无聊赖中,顺手抓过一本书来,科学也好,文学也好,横竖什么都一样;看下去,看下去,忽而自己觉得,已经翻了十多页了,但是毫不记得书上所说的事。只是耳朵却分外地灵,仿佛听到大门外一切往来的履声,从中便有子君的,而且橐橐地逐渐临近,——但是,往往又逐渐渺茫,终于消失在别的步声的杂沓中了。我憎恶那不像子君鞋声的穿布底鞋的长班的儿子,我憎恶那太像子君鞋声的常常穿着新皮鞋的邻院的搽雪花膏的小东西!莫非她翻了车么?莫非她被电车撞伤了么?……”

这番看不下去书的焦躁不安,倒极像很多人考试前的状态。像子君与不像子君的脚步声都让人讨厌,涓生的神经这般脆弱,像小孩子一般,所以后来对子君的悲剧呈现出软弱和无能为力也不足为奇。

我曾看过一个国外的绘本《爸爸的脚步声》,讲的是等爸爸回家的孩子产生了种种脑洞:爸爸被强盗抓走了,爸爸去探险了,爸爸的车子坏了……直到爸爸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孩子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绘本《棉婆婆睡不着》同样讲的是等待的故事,一开始却没有讲棉婆婆在等谁,只讲了她所做的事情:数羊数到几十只几百只也睡不着,怕菊花冻了把它拿回家,给吱嘎吱嘎响的门闩抹上油,给炉子烧了水,给狗垫了草,又提着灯出了门,把灯挂在村口大树的树杈上。后来,走亲戚的棉爷爷回来了,棉婆婆用烧好的水沏上热茶,躺下就睡着了。

劳动女性的等待是用干活填满的,你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电视剧里喜欢呈现的一种等待极为折磨人,也让人共鸣,就是等待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刻。

《请回答1988》里,德善妈妈被怀疑是癌症,平日里操劳的她躺在那里饭也不想吃。德善爸爸反应更为剧烈,拉着邻居喝酒,崩溃大哭,觉得老婆命苦,同时觉得如果老婆不在了自己也不想活,邻居都不知怎么安慰才好。最终结果出来是囊肿,嫌外卖炸酱面不好吃的女儿重新拿起筷子,德善妈妈面露喜色,德善爸爸强壮镇定吹嘘自己之前毫不担心。

因为是虚惊一场,才富有喜剧色彩,可之前的那些担心都是真真切切的。

美剧《绝望主妇》中勒内特则是真的得了癌症,经过化疗后等结果的那天,集中精力跟花园里的一只地鼠较劲,折腾一晚上拿着气枪寻找它的踪迹。

等结果出来后,她长舒一口气,疲惫又虚脱,为地上那只死去的地鼠叹息:可怜的,瞧瞧我都做了什么。

地鼠承载了她的恐惧、焦灼和孤独,它出现的时机实在糟糕。

我曾听人说,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不是我爱你,而是,你的肿瘤是良性的。期待被爱,期待命运的仁慈,而爱与疾病,常常与等待交织在一起,产生种种悲喜剧。

作者:专栏作家闫晗,作品散见于《中国青年报》《中国新闻周刊》《三联生活周刊》《时代邮刊》等,新浪微博@闫晗-  ,个人公众号:闫晗(yanhanyahui),《百家讲坛》杂志有名著解读专栏,《中学生百科》有读写课专栏。在北京重点中学开设阅读写作课。

闫晗的读写课
专栏作家闫晗的读写课。原创公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