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蛎”是一种双壳贝类的总称,它还有不同的别号。比如生蚝,海蛎子,蛎子等等。
退潮的礁石上,密密麻麻白花花的一片,不用问,那一定是顽强固执的牡蛎。这该是大西洋海岸的景观标配。
灰白色的牡蛎呈扁平状,牢固地贴在深沉内敛的礁石上。如果没有天敌包括人类,它们会居住在幼时选中的寓所直到终老。
谁能想到,曾经因为稀少,牡蛎价格高昂,是一种象征富贵的奢侈品。牡蛎自己也不会想到,今天,在大西洋这片海岸其同类多到找个居处都不容易,许多牡蛎只好重叠在一起。而沙滩上更有让人惊讶的数不清的牡蛎壳。
我们选择去大西洋度假,主要目的便是赶海。即使没有别的海货,也有牡蛎安静地等在那里,绝不至于一无所获。
很多海货不能生吃,常常会带有泥沙。而牡蛎却好像生来就是为胃肠退化了的人类准备的。
比起很多娇俏的贝类,牡蛎长得实在不够匀称,如果说不算丑陋也真叫其貌不扬。但那又怎样呢?
发现美,不仅需要独到的眼光,还需要敏感的味觉及勇于冒险的灵魂。
第一个发现牡蛎内在美的人该是多么地惊讶。他一定为自己欢呼了许久许久。但当他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他人时,也许他又被人们误解了很久很久。
牡蛎不仅住所干净,自己更是汁多肉厚不用淘洗即是纤尘不染。就算嘴馋多吃几个也不至于闹肚子。
找块小石头,将礁石上的牡蛎敲开,兰花指一抓,嘴一吸,一只完整的牡蛎就走完了最鲜美的一生。不用任何调味品,这还不算极品原生态吗?此刻最好的形容词大概就是回味无穷了。奶白的牡蛎肉既不色也不香,但具足了美味。柔软滑爽,肥美少腻,不阴郁不燥烈。有点海水的腥咸,有点海藻的回甜,更有阳光的灿烂,月色的恬淡。它直接将你带离烟火,带去缥缈的远山近水。
要想从礁石上敲下完整带壳的牡蛎却不是件易事。但你可以捡到被海水冲刷掉的带壳牡蛎,它们离开海水能存活很多天。
牡蛎的吃法也是千姿百态。除了生吃,当然还有各种熟吃。比如我们就开发了牡蛎披萨。
吃牡蛎用到的工具除了最简陋的小石块,还有极其典雅的高级定制。
牡蛎不仅味道鲜美,其营养也极其丰富。
该图片来自网络
在《写给牡蛎的情书》一书中,美国作家费雪讲述了牡蛎的一生,并给出了很多做牡蛎的食谱。费雪从16岁第一次吃牡蛎就爱上了它,直到生命尽头进食困难,牡蛎仍然是来者不拒。
能让人类写情书,可见牡蛎的美远不是外表所能概括的。
如果费雪见过大西洋海岸更深处的牡蛎森林,也许其情书就不仅仅是写给牡蛎的内在美,同时也会为其美丽的外表而慨叹。
是的,牡蛎森林。这次赶海第一次看见一大片牡蛎森林,不觉心里一颤,好美妙的景色。
靠近海岸的牡蛎,紧紧地平躺在礁石上,就算变成一只蚂蚁,穿行其间,它们最多算一些大石头,怎么也和森林挨不上边儿。
大潮后的海滩平铺直叙,可以走出去很远。平时不可能靠近的一个水下小岛豁然与沙滩接壤,成为海滩的一部分。想必岛上更加物产丰富。于是,我们毫不客气地直奔小岛而去。
正走着,却被地上景观攫住了眼眸。一个个穿着彩色蕾丝花边裙的牡蛎错落有致,亭亭玉立傲然成了牡蛎森林拦住你的脚步,好不壮观。对,它们不是躺平的牡蛎,而是努力站直的牡蛎。蚂蚁如果穿行其间,毫无疑问,那就是无边的森林。
如果牡蛎能走动会攀比,近海的素色牡蛎是否会更内向腼腆,而这些穿花裙子的牡蛎会更张扬傲娇?
一个是朴实的村姑,一个是娇媚的小姐。你会选谁?
各有各的好。适合你的即是最好。
上帝造物,一定预设了各自的综合价值。
世人做选择时,若心下匆忙,一不小心就会失足千古。
穿花裙子的小姐,看着真是赏心悦目。敲开一个尝尝可好?
千辛万苦敲开一个,其口感不过如此,大同小异而已。
何至于千辛万苦?不易下手啊!
看上去,一个个都秀色可餐个头不小,但除去花边,剩余并不多,且因竖立,着力点很微妙。找到一个可以下手的实属不易。
几次尝试后,终于感叹这些“花姑娘”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满足口腹,还得靠朴实的素色牡蛎。
蕾丝花边或许是口腹之后的诗与远方。
口腹与诗的纠缠,不就是凹凸不平丰富人生的架构吗?
攀比不算诗意,但在一定限度内可以是看得见的远方。
牡蛎的品种很多,口感也有很多微妙的差异。
我们这次看见的这两种牡蛎,毗邻而居却分属两个阶层,几乎看不到阶层跨跃的迹象。
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断裂式分层?
再去更深的海域,会不会还有其他不一样的牡蛎?
十万个为什么可以一直问下去。有些问题或许就是没有答案。
问,是一种需要。能得到答案,是一种幸福。
牡蛎是否会攀比,提问比答案更有趣。
没有答案即悬念。悬念会不时分泌诱人的汁液。
牡蛎收藏的大海的秘密是更大的悬念。不是吗?
2024-05-12
牡蛎和人,二者都装作难以打开。
Les huîtres et les hommes font tous les deux semblant d'être durs à ouvrir.
—— 理查德·布林斯利·谢里丹(Richard Brinsley Sherid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