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面·红布·贝壳
小时候,记得家里经常做挂面。
做挂面的具体流程记不太清楚了。只是记得,对于家庭而言,做挂面是一件非常浩大、繁琐的工程,浩大、繁琐到,每次家中遇有象挂面、包粽子等大活时,都需要亲朋好友们的帮忙;同时,亲朋好友们家中遇有同样的大活时,家长们也去帮忙。当然,在相互帮忙干活时,亲朋好友还可以东家常、西家短的拉拉家常。因之,在互相帮忙的过程中,也是亲朋好友们互相交流、增加感情的过程。
关于挂面的作用,并不仅仅限于家中吃。当然,不仅平时家中可以食物,因挂面耐放,有了挂面,家中也就有了应急的食物。遇有阴天下雨,或者农活忙的时候,家中有挂面,大人们就不会慌乱,或煮成稠的作主食,亦或煮成稀,做为挂面汤。
除了家中食用外,挂面的另一功能就是,亲朋好友们谁家孩子做满月时,可以拿上几封,加上一块给小孩做衣服的花布,一起作为礼物送出去,表示对孩子的祝福、恭喜。因之,做为生了孩子、坐满月的家庭,小孩过满月之时,就会收到许多挂面和花布。这些挂面和花布,自然主家是吃不完,给小孩做衣服也用不完。
于是,做满月的主家就会将这些挂面、花布收藏起来,当别的亲朋好友遇有做满月之时,再从收藏的挂面、花布挑选挑选,做为礼物送回主家,以表达对亲朋好友家孩子的祝福、恭喜。
在送挂面、花布之时,也是有讲究的,同样体现出亲疏有别。挂面的精制程度,花布的质量,都存在着差别。自然,关系比较近的亲朋好友,就会选择比较好的挂面、花布,而一般的亲朋好友,自然就会选择比较差的挂面与花布。
当然,一般的家庭,在院子里都有一条凉晒衣服的绳子或者铁丝。做满月之时,这些凉晒衣服的绳子或者铁丝就有了用场,将亲朋好友送的花布,写上哪位亲朋好友送的,搭在绳子或者铁丝之上,以供人们观看、评论。谁家收的花布多,就显得谁家的人脉较广,亲朋好友多。同时,从所送花布的质量上,一般人们也可以看出此家的家庭条件,以及与主家关系的亲疏程度。
与挂面、花布相对应的,还有“帐子”,就是可以作为做被面的布料。这些“帐子”,谁家结婚时,或买新的,或从自己家中有人结婚时,别人送的中挑选,然后将“帐子”送出去(当然,关于特别亲密的亲朋好友,除了送帐子外,还另外再上“礼”即送现金),以表达对亲人的祝福、恭喜。同样地,结婚之时也会将这些“帐子”挂到墙上,或搭在衣服架上。和做满月相类似,从收的帐子的数量、质量上,可以显示出主家的人脉,以及送礼的亲朋好友与主家的亲疏程度。
等到长大之后,谁家做满月、结婚,都是直接上礼送钱了。现在的农村之中,大概也不会有人再专门做挂面了。
现在想想,无论是做小满月送挂面、花布,还是结婚时送帐子,都是在家庭条件比较困难、物资比较紧缺的特殊时期,人们不得不采取的一种特殊的方式。
《现在汉族词典》关于“货币”的解释为:“充当一切商品的等价物的特殊商品。货币是价值的一般代表,可以购买任何别的商品”。据历史记载,“货币”产生的萌芽,来源于贝壳,初期的人们将贝壳用作交换一般商品的“一般等价物”,避免了人们以物易物带来的繁琐;同此,逐步形成了人类进步文明社会的货币。
事实上,在家庭普遍贫困的情况之下,将挂面、花布、帐子作为相互送“礼”的物品,事实上与人类初期的贝壳一样,在遇有坐满月、结婚之时,遇有了“一般等价物”的功能:在亲朋好友做满月或结婚之时,从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小孩、对新人的祝福,同样亦可以以象货币价值多少一样,以质地的好坏,表达出亲朋好友之间的亲疏程度。
写到这里,想起了王艮关于“百姓日用即道”的论点。当时,普遍的家庭之中相对比较贫困,缺少现金。在这种情况之下,乡亲们自发地想到将普通的挂面、花布、帐子等物品,作为亲朋之间互相祝福、恭喜的,以增添亲朋好友之间的亲情,无疑体现出了来自民间的智慧,体现了“百姓日用”中所包含的“道”。
诚然,随着人们普遍富裕程度的提高,随着社会生活节奏的逐步加快,人们再也不会回到以挂面、花布、帐子相互祝福、恭喜的时代。但何谓乡愁?正是在满满的记忆之中,回忆之前乡村之中的往事,回忆之前亲朋好友间的亲情和温情,从而体现出所谓的“乡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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