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信遇到吕后:韩信到底冤不冤?
关于韩信被诛杀到底冤不冤、刘邦到底知不知情,是一场争论了很久、似乎没有定论的文墨官司。
从《淮阴侯列传》看,刘邦是在平定陈豨归来的路上听到韩信被杀的消息的。刘邦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表现是,“且惊且喜”。从这里可以看出,在诛杀韩信之前,刘邦大抵是不知情的,应该是吕后一人操作的。
并且,《淮阴侯列传》记载,其舍人得罪于信,信囚,欲杀之。舍人弟上变,告信欲反状于吕后。吕后欲召,恐其党【党:同“倘”,或者,万一。】不就,乃与萧相国谋,诈令人从上所来,言豨已得死,列侯群臣皆贺。相国绐信曰:“虽疾,强入贺。”信入,吕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长乐钟室。信方斩,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遂夷信三族。
诛杀韩信的理由是其舍人被囚后,其舍人之弟向吕后告韩信欲反,随有了韩信的“钟室”之祸。因此,即使刘邦、吕后早有除掉韩信而后快的想法,但直接导致韩信被诛杀系突发的事件,吕后与刘邦合谋的可能性不大。
在诛杀韩信时,问题在于:吕后担心韩信不来,于是与萧何相谋,才将韩信逛到了长乐宫。
我们知道,韩信为刘邦重用并拜为大将军,萧何的举茬有着重要的作用;在诛杀韩信时,萧何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这就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成语的由来。
关于萧何,系刘邦沛县集团中在起事前地位最高、文化最高、能力最强的人:《萧丞相世家》记载:萧相国何者,沛丰人也。以文无害【文无害:亦作“文毋害”。指能为文书却没有疵病。】为沛主吏掾【主吏掾:秦县令属吏,主管群吏进退。汉代改设功曹】。高祖为布衣时,何数以吏事护高祖。高祖为亭长,常左右之。高祖以吏繇咸阳,吏皆送奉钱三,何独以五。秦御史监郡者与从事,常辨之。何乃给泗水卒史【卒史:官名。秦、汉官署中的属吏,秩一百石。】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征何,何固请,得毋行。
关于“汉初三杰”,谁的功劳最大,《高祖本纪》记载,刘邦用了“猎狗”来形容萧何的不世之功:汉五年,既杀项羽,定天下,论功行封。群臣争功,岁余功不决。高祖以萧何功最盛,封为酂侯,所食邑【食邑:享受封邑的租税。】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曰:“诸君知猎乎?”曰:“知之。”“知猎狗乎?”曰:“知之。”高帝曰:“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发踪指示:发现野兽的踪迹,指示猎狗循迹追捕。比喻在幕后指挥。】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且诸君独以身随我,多者两三人。今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群臣皆莫敢言。
由是观之,在刘邦看来,在“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狩猎”过程中,唯萧何是帮着猎人指挥猎狗的人,其余之人都不过是猎狗而已!可见,萧何在刘邦心中的地位有多。
在刘邦稳坐皇帝之位后,萧何作为丞相,除为自保而自污外,其人品、能力、天下治理的水平,应该都是一流的。
因此,无论是太公史的《史记》,还是班固的《汉书》,对于萧何的评价都是非常高的。
太公史在《萧丞相世家》最后评论说,太史公曰:夏之政忠【忠:质朴。】。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崇信鬼神。】。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文采,指礼乐制度。】。文之敝,小人以僿【僿:不诚恳。】,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朝以十月。车服,黄屋左纛【纛:帝王车马上的羽毛饰物。】。葬长陵。
在《太史公自序》中说为什么作《萧丞相世家》时说:楚人围我荥阳,相守【相守:僵持。】三年;萧何填抚山西,推计踵兵,给粮食不绝,使百姓爱汉,不乐为楚。作《萧相国世家》第二十三。
班固在《汉书·萧何曹参传》中,赞曰:萧何、曹参皆起秦刀笔吏,当时录录未有奇节。汉兴,依日月之末光,何以信谨守管籥,参与韩信俱征伐。天下既定,因民之疾秦法,顺流与之更始,二人同心,遂安海内。淮阴、黥布等已灭,唯何、参擅功名,位冠群臣,声施后世,为一代之宗臣,庆流苗裔,盛矣哉!
但是,为什么吕后认定韩信谋反后,萧何要帮着吕后将韩信骗至长乐宫呢?
觉得,在强势的吕后面前,萧何为了自保,也只能听从于吕后的了。
关于吕后,在其称制期间,天下治理得还是非常好的。因此,太公史和班固对其评价亦非常高:
《史记·吕太后本纪》中,太史公曰:孝惠皇帝、高后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无为,故惠帝垂拱【垂拱:垂衣拱手,形容圣人无为而治。】,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晏然:安定的样子。】。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
《汊书·高后纪》赞曰:孝惠、高后之时,海内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无为,故惠帝拱己,高后女主制政,不出房闼,而天下晏然,刑罚罕用,民务稼穑,衣食滋殖。
虽然,吕太后将天下治理得非常好,罕用刑罚也显示出了其仁义的一面。但在对待具体的人方面,比如在诛杀功勋韩信,鸠杀刘邦之子赵王如意,以及在对待刘邦留下的受宠爱的妇人比如戚姬方面,显示出了其具有蛇蝎一样心肠的妇人。正如《二刻拍案惊奇·赵五虎合计挑家衅 莫大郎立地散神奸》中所说:“黑蟒口中舌,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萧何应该还算是有良心的,但遇到了那个蛇蝎般的妇人,无论其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帮助刘邦、帮助吕后诛杀桀骜不驯的功勋以有利于后刘邦时代天下的稳定,倒霉的是韩信。
觉得好玩不?
一代兵仙,竟然死于一蛇蝎般的妇人之手;而导致这一切的,竟然是对其有知遇之恩、且有良心的萧何。
所以说,如果不是有良心的萧何,而是没有良心的小混混,又会如何?韩信的命运会怎么样?
但韩信已被夷族,已倒霉到底了;由萧何换成无底线的小混混,韩信的命运也不会再坏了。
有一个传说:萧何不忍韩信之被夷族,于是求请,放过韩信一子,以延续韩信血脉。
于是,刘邦、吕后答应了;但其不能姓韩。
于是,萧何将韩信之子救下来了;不能姓韩,于是取“韩”字的半边,改姓“韦”,韩信的血脉总算延续下来了。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韩信之被诛、被夷族,萧何虽非决策者,但其毕竟是参与者:作为参与者,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至少说明萧何在不得不参与诛杀韩信后,保留下了韩信的血脉,也算是有自己的良知。
只是可惜了被萧何称为“国士无双”、为汉家称帝立下不世功勋的一代兵仙,竟然在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萧何参与下,被诛杀、夷族。
但问题在于:假如,韩信的倒霉没有到底,而是遇到了不是萧何而是一个毫无底线的小混波比,韩信的倒霉会不会到底呢?要知道,遇到没有底线小混混,比遇到尚有良知的萧何,概率要大得多得多。
蛇蝎般的女人,谁遇到不是该谁倒霉吗?
所谓时也,运也,命也,不也包含着遇到什么样的人吗?
韩信遇到了蛇蝎般的妇人,不是其时也,运也,命也?
如此看来,韩信也不怎么冤枉了:相对于时也,运也,命也,每个人都是蝼蚁;既然是蝼蚁,死在蛇蝎般的妇人手中,还有什么冤枉的!
冤呼哉?不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