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劝他世俗一点,顾颉刚却断言:此人将来必成大器!

文摘   2025-01-10 12:00   安徽  

1943年,中国大地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在重庆中央大学,一位青年教师守着一方旧书桌心无旁骛,他正在撰写《商君书锥指》。两年后,历史学家顾颉刚看后断言:“此人将来必成大器!”  

这位二十九岁的青年,便是后来参与修订《辞海》、主编《汉语大词典》、以《敦煌变文字义通释》而蜚声中外的语言文字学家、敦煌学家蒋礼鸿。  

早慧少年,以“怪”闻名  

1916年,蒋礼鸿出生于浙江嘉兴的一个贫民家庭,幼时,他就表现出迥异于同龄人的聪慧,赞叹之余,邻人都劝他父亲:“一定要供他读书,借钱也要读!”  

因家境贫寒,蒋礼鸿的学业断断续续。十二岁时,家人希望他将来从商,于是入读商业专科学校。可是,对于商业,他索然无味,两年后,转入嘉兴秀州中学读初三。  

秀州中学是基督教创办的教会中学,学风自由而民主。学校的图书馆也颇具规模,在那儿,蒋礼鸿如鱼得水,从郑振铎的《文学大纲》到胡适和冯友兰编写的哲学史,再到梁启超的《中国历史研究法》,还有辞书、年鉴之类,他都读得津津有味。  

因读书庞杂,高中时,蒋礼鸿已初露头角。因秉性耿直,平时少言寡语,而语出必惊人,他被同学称作“蒋怪”。  

对此,蒋礼鸿却不以为意,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广阔天地里,他只管自由翱翔,文章连连发表在校刊上。  

1934年6月,蒋礼鸿从中学毕业,被保送到杭州之江文理学院(后改为之江大学)国文系学习,也因此遇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三位恩师:徐益修、锺锺山、夏承焘。  

先生们或是国学大师,或是词学宗师,在他们的悉心培养下,蒋礼鸿不仅对音韵、训诂、考据兴趣盎然,诗词也写得绝佳。夏承焘对他说:“考据词章不妨兼治,锲而不舍,可到陈兰甫,凌氏《梅边吹笛谱》不足拟也。”  

欣赏与厚望,可见一斑。  

在治学方法上,三位老师给予蒋礼鸿熏陶和启发;在读书态度上,他们教导他要潜心学术,不慕浮华,要做“龙象”。“龙象”,即有大德的人。  

在文山字海中,蒋礼鸿夙兴夜寐,手不释卷,经史子集涉猎颇广。没想到,学业未完,抗战全面爆发了。杭州沦陷后,学校解散,无奈之下,蒋礼鸿随恩师夏承焘逃难到温州,在温州师范学校担任国文教师。  

长衫布履的他,看上去木讷寡言,而一旦站上讲台,立刻口若悬河,妙趣横生。学生们敬爱他,“没有一个敢以年少轻之”,而那时,他只是一名中文系四年级的学生。  

孤身流落在外,蒋礼鸿愈发担忧远在嘉兴的老母,也曾多次梦到与挚友任铭善同榻畅谈。见他郁郁寡欢,诗人吴鹭山特意赠他一诗:“云从长似垂头鹤,不向人前一饱鸣。带甲千山将母梦,江湖万里逐人行。”  

几个月后,学校在上海租界复课。1939年1月,蒋礼鸿从之江文理学院毕业,受聘为国文系助教。  

不久,受恩师锺锺山之邀,他在乱世中乘船去往湖南省安化县蓝田镇,那儿,新成立的国立师范学院正延揽青年才俊。和蒋礼鸿一前一后到达的,就有国学大师钱基博的儿子钱锺书。  

时年,蒋礼鸿二十三岁,钱锺书二十九岁。  

在蓝田,青年教师们很快熟识起来,国家动荡,愁绪难免,蒋礼鸿和钱锺书互相激励,潜心学术。  

针芥之投,惺惺相惜,对蒋礼鸿的学识,钱锺书非常欣赏,一向很少赞扬人的他这样评价:“云从小字如簪花好女,人品亦如之。”  

可是,对于蒋礼鸿的特立独行,年长六岁的钱锺书不免担忧,于是赠《雪喻》诗一首。诗中,钱锺书以“资清以化莫如雪”肯定蒋礼鸿洁身自好,可比冰雪,但同时也劝解他“还期容俗稍恢恢”,意思是应当通融一点,世俗一点。  

收到钱锺书的规劝,蒋礼鸿以诗答之。不过,他并不苟同:“与失不恭宁守隘,敢持谔谔配恢恢?”  

依然是那个“蒋怪”!  

诗词为媒,《商君书锥指》成“爱情结晶”  

1941年,钱锺书先一步离开蓝田,蒋礼鸿则继续做一个“狷者”。他放弃做文学家或者哲学家,而是把兴趣转移到“考证之学”上。很快就在文字训诂和古书校释方面崭露头角,在蓝田有了“小圣人”之称。  

蒋礼鸿才华横溢,未来可期,同事钱子厚如获至宝。钱子厚是从重庆中央大学调来的,为学生盛静霞的婚事,他可谓操碎了心。  

盛静霞是江苏扬州人,出身大家闺秀,家境殷实,在中央大学读书时,老师汪旭初就由衷赞许:“中央大学出了两个女才子,前有沈祖棻,后有盛静霞。”  

这样一个才女,又生得清丽出尘,留校任教后引来了众多的追求者,师长们也纷纷帮她牵线。可是,不搞文学的,她不要;志向是“做官”的,她“仿佛受了奇耻大辱”。钱子厚调往蓝田师范学院时心有不甘:“你到底要找怎样的人,把条件告诉我,我到天涯海角替你找去!”  

盛静霞于是开出条件:“一要能写诗词,能和我唱和;二要未结过婚的;三是江浙人(生活习惯相近)。”得一“文章知己”是她最大的心愿。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三点,蒋礼鸿完全符合。大喜之下,钱子厚立刻给盛静霞写信介绍,信中还附上了照片。彼时,盛静霞正为一些莫名其妙的追求而烦恼,看到照片上的蒋礼鸿五官端正,丰神俊朗,“颇有些气度”,她答应先通信交往。  

不久,蒋礼鸿的信到了,字迹娟秀,诗词清丽,盛静霞非常满意。在钱子厚的建议下,她帮蒋礼鸿争取到一份中央大学的教职,以便朝夕相处增近了解。  

1942年,蒋礼鸿离湘入蜀,辗转几千里,终于千辛万苦到达重庆沙坪坝。然而,盛静霞是失望的,多年后,她在文中回忆了他们的初见:“那天下午他到宿舍找我,我一见竟是个‘光头小和尚’,面黄肌瘦,身材矮小,穿一件土布长衫,着土布鞋,和我想象中的‘翩翩才子’完全两码事。”  

这也就罢了,让盛静霞最不能容忍的是,蒋礼鸿不仅笨嘴拙舌,即便办公室只有他们俩人,他也只是看书复看书,长久地一言不发。同事们欣赏蒋礼鸿的学问,却也认为他不是理想的夫婿,“一个动,一个静,即使结了婚,也未必有好下场!”  

一次次不欢而散,盛静霞非常苦恼,几个月过去,感情仍难建立。就在这时,钱子厚来信责问:“为何仍未订婚?”在信中,他说蒋礼鸿“品质极好,外似冷漠,内心却极热烈”。  

矛盾中,盛静霞申请去白沙的先修班执教,她想暂时拉开距离,让彼此都冷静下来。临行前,她和蒋礼鸿恳切交谈,希望他能改掉不言不语的脾气,并约了来年再相见。  

送别盛静霞后,蒋礼鸿失魂落魄,他把种种相思诉诸笔端。“书欲寄,泪先流,不成一字只成愁”、“若容款曲心甘奉,直为相思病亦禁”,读到他寄来的词八首,盛静霞大为感动。此后,诗词唱和逐渐多了起来,感情迅速升温。  

几个月后,蒋礼鸿翩然而至,他身穿一件青灰色绸衫,脚下皮鞋锃亮,让盛静霞眼前一亮。更为欣慰的是,对别后的情况,他娓娓道来,与之前判若两人。漫游在白沙附近的山村野寺,他们聊得越来越投机。  

在爱情的鼓舞下,蒋礼鸿开始编撰《商君书锥指》,是一本校释《商君书》的书。《商君书》成于战国时期,由于历时久远,经传写翻刻之后,疏谬颇多,在两千年的历史进程中,敢问津者寥寥无几,注释难度可想而知。  

把“为无益之事,遣有涯之生”作为座右铭,蒋礼鸿沉下心来攻关夺隘。在重庆的酷夏,他和盛静霞对坐在书桌的两头,一个研究,一个协助抄写,伏案一小时后,看着桌上的四条汗水印,俩人相视一笑。  

1945年夏天,感情瓜熟蒂落,蒋礼鸿与盛静霞举行了婚礼。在一方红绸上,两人各写了一首《瑶台第一层》作为爱情誓言,才子佳人令师友称羡。  

也是这一年,耗时两年完成的《商君书锥指》,向教育部学术审议会申请学术奖励,获三等奖。那年的学术奖,一等奖空缺,二等奖得主有一位便是闻一多先生,三等奖的含金量显而易见,历史学家顾颉刚更是断言:“此人将来必成大器!”  

二十九岁的蒋礼鸿让学术界为之瞩目,这本书,也成为他和盛静霞的“爱情结晶”。  

凭借此书,蒋礼鸿本可以升任副教授,可他又犯了“怪”病,以自己年轻为由,婉言推辞,只升了讲师。四十年后,这部“少作”被中华书局列入《新编诸子集成》第一辑,成为研究商鞅的代表性著作。 

四十年冷板凳,破解“敦煌之谜”  

抗战胜利后,蒋礼鸿夫妇随国立中央大学迁回南京,没想到,毫无征兆地,蒋礼鸿突然被解聘。据说,是因为新上任的系主任与汪辟疆教授是对立派系,而盛静霞是汪辟疆的得意门生,所以殃及蒋礼鸿,叫他“卷铺盖”了。  

被中大中文系“弃如敝屣”,蒋礼鸿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他写了一首名为《去白下口号》的诗自嘲:“飘如一叶出宫渠,进退吾生尚有余。野鹤自安三尺胫,乱书犹累两头驴。偶然桑下曾留宿,何用修门更曳裾?颇觉嵇康无远度,至今人诵绝交书。”  

在诗中,他表明自己绝不学嵇康的狂放和愤懑,一定会从容屈伸。  

南京待不下去了,蒋礼鸿带着盛静霞一起到自己的母校杭州之江大学任教。新中国成立后,经院系调整,他们到了杭州大学,蒋礼鸿教古代汉语,盛静霞则教古典文学。  

在教学中,敦煌学这一民间文学瑰宝引起蒋礼鸿的兴趣,钻研之下,一发不可收。  

由于敦煌变文都是根据国内外收藏的敦煌写本整理校勘,由于年代久远,难免有脱误、错抄,再加上俗字僻词多而难识,使得敦煌变文成了“有字天书”。  

蒋礼鸿意识到,如果人们因为读不懂敦煌文献而弃之,那将是历史的遗憾。于是,他开始着手编著《敦煌变文字义通释》。  

“钻研几千年前的古籍,尤其是像‘天书’一样的敦煌变文,当然是艰苦的,但读书有了所得,就觉乐了。”徜徉在古文字中,蒋礼鸿悠然自得。别人眼中的枯燥,他却其乐无穷。  

教学之余,蒋礼鸿沉醉于手中的卷卷诗书。居住的杭大新村院内,春有双色桃花,秋冬有梅花、芦花,景色怡人,他却完全顾不得欣赏,就连散步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两个寒暑之后,1959年,《敦煌变文字义通释》由中华书局出版问世。虽然只是一本五万七千字的小书,解释的也仅是敦煌变文中的词语,但所引材料却广泛涉及经书、四史、唐宋诗词、民谣、佛经、碑文等等,牵涉到的书多达百余种。  

经过蒋礼鸿的考释,敦煌变文的阅读困难被解决,他为敦煌学的研究者搭起了一架天梯,国外汉学家纷纷赞誉。以自身的体验,蒋礼鸿多次告诫学生:“拳拳相勉无他意,三十年前好用功”“板凳甘坐十年冷,文章不著一字空”。  

研究无止境,蒋礼鸿沉潜下去,继续对《敦煌变文字义通释》加以增补。1960年,第二版出版后,一位日本学者在刊物上撰文推荐:“由于本书的出版,古典戏曲研究已不再是缓缓长夜之路,而是又点燃了一盏明灯,使民间文学遗产的积极发掘变得容易起来。”  

在破解“敦煌之谜”的路上,蒋礼鸿走得艰辛而快乐,就在他一心伏在书桌上时,外面世界已是山雨欲来。  

1966年,狂飚忽起,蒋礼鸿被揪出。不论如何天翻地覆,他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们耀武扬威,不过是昙花一现,最后历史必将会给我作出公正的评价。我坚信:我搞的这门学科,对祖国的文化建设,肯定是有用的。”  

在“牛棚”里,当“牛友”们熟睡时,他仍坚持在昏暗的灯光下阅读《尔雅》。后来,盛静霞为他写了诗句:“曾携《尔雅》坐牛棚。”  

那段时间,蒋礼鸿把《全唐诗》《旧唐书》等大部头古代典籍都一一存储在脑子里。资料积累多了,揣摩熟了,待用到时,随手便可拈来。  

动乱结束后,在其后的二十年中,蒋礼鸿对《敦煌变文字义通释》不断增补,到第五版时,字数已达四十万之巨,篇幅比第一版扩大了七八倍。语言学家吕叔湘称赞:“著者对这部书的勤勤恳恳、锲而不舍的精神是令人钦佩的。”  

《敦煌变文字义通释》被认为是“步入敦煌宝库的必读之书”。1992年,这本书获第二届吴玉章奖金一等奖,是当时全国文科的最高奖项。  

晚年时,有一次,蒋礼鸿与季羡林闲谈,他谦虚地说:“我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写了一本小书。”季羡林微笑作答:“司马迁也只写了一本书。”  

“万事不如书在手,一生几度死临头”  

1976年,政治运动结束,许多被中断的学术工作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  

那时,有些小国家的代表团来访,带来的礼物之一便是他们的大词典,而当时中国,搜遍全国也只有一部《新华字典》,一度出现“小国送大书,大国送小书”的难堪局面。编纂《汉语大词典》迫在眉睫,蒋礼鸿受邀参加,并担任副主编。  

尽管在古汉语上造诣极深,“种成桃李”无数,然而,白发盈头时,蒋礼鸿还只是一名讲师。他调侃自己:“我的学生都是大教授了,我还是个老而又老的老讲师。”  

直到1978年,六十二岁的蒋礼鸿才被超升为教授。“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些话,他挂在墙上,也写进心里。  

许多研究需要继续,许多书稿亟待完成,埋首于书桌,蒋礼鸿快意无比。编纂《汉语大词典》的同时,中断已久的《辞海》编委会恢复,他又担任了语词部分的分科主编。  

“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对权威,蒋礼鸿从不盲目崇拜。每每有争议时,他总会想起挚友、同为语言学家的任铭善。自大学时相识,他们就并肩成长,1958年又联袂编纂《辞海》,是“三把刀子”中的其中两把。然而,痛心的是,任铭善已在“文革”中赍志以殁。  

往事已矣,为了纪念这位“畏友”,蒋礼鸿将书房取名为“怀任斋”。端坐于“怀任斋”,他完成了《义府续貂》一书,被训诂学家视为珍品;他出版了《咬文嚼字》,“算是漂流在文字海中的一沤”;他的论述源源不断,后来结集为《怀任斋文集》。  

一手钻研学术,一手培养人才。古稀之年,蒋礼鸿仍坚持去上课,半节课下来,背后的衣服一直湿到了腰部。那时,他已重病缠身。  

1987年,蒋礼鸿查出肾上腺有先天性嗜铬细胞瘤,手术后身体日渐衰弱。即便如此,他依然在病床上为博士生审阅了长达二十万字的文稿,每一处红色批注,都是心血凝成。  

学术生命远重于自然生命,对于生死,蒋礼鸿概不萦怀。1989年,蒋礼鸿的学生、博士生导师郭在贻因病去世,他带的三名博士生突然失去导师,一时忧心忡忡。不顾病体,蒋礼鸿毅然把他们接收过来,悉心指导。后来,学生黄征不负厚望,完成了专著《敦煌愿文集》。  

多年呕心沥血,医院进进出出,蒋礼鸿的病危通知单一再下达。肺癌悄然袭来时,家人吓得魂不附体,他却泰然处之。只要高烧稍退,只要手术醒来,他便要手执一本书。  

医生苦劝他:“蒋老,你不能再看书了!”  

护士说:“你还是一本书,叫我们怎么给你挂大瓶呢?”  

蒋礼鸿却安之若素:“你挂你的,我看我的。”  

因血管硬化,注射药物时,针头不容易插进,有时要连刺四五针。蒋礼鸿也不在意,只管一手拿书,任由护士摆弄。读书,就是他的“安心法”。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后,他豪迈地作了一首打油诗:“阎王不好客,赶出把门关;不用生他气,摆师回杭大!”  

住在医院时,蒋礼鸿的一位学生来看望。学生悲形于色,蒋礼鸿作诗劝慰:“命长总要见阎王,命短些儿也不妨。我友应须知此理,勿因我病便惊惶!”  

几次履险如夷后,盛静霞戏赠一联:“万事不如书在手,一生几度死临头。”  

只要身体稍稍好转,蒋礼鸿便不遗余力地投入到人才培养中。1992年,七十六岁的他致信老友:“今年给我新招三名博士生,连前六个,可谓生意兴隆通四海了。至于财源茂盛达三江,没有我的份!”  

行文风趣而豁达。后来,老友戏答:“阎王怕蒋怪,请帖不敢下,也许永不录用。”  

遗憾的是,1995年5月9日,蒋礼鸿还是收到了“请帖”,盛静霞的《写在金婚前夕》尚未完成,他已双目紧闭,再无一语。  

蒋礼鸿去世后,依他生前遗愿,遗体捐献给浙江医科大学。  

“茫茫遗体早无踪,犹有衣冠向晚风。”桃李万千,薪火相传。正如蒋礼鸿的老朋友、学者吴忠匡在悼文中所写:“诵其著述,想见人德,先生千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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