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的知青岁月

文摘   2024-09-08 05:52   江苏  

点击上方蓝字·关注我们


(注:题图照片人物与本文主人公无关;来源:蒋巷·苏州知青馆,古里知青顾德提供)

我哥的知青岁月

作者:应桂明

我哥是老三届,在那一片红、一刀切的上山下乡浪潮中,离城赴农,插队落户,是一名“资深”的苏州知青。

屋陋环境美

哥去的地方叫高桥小队,是距太仓县城东北方向十多公里的一个乡村。当时能够到太仓插队落户算是幸运的,苏州自古就有“金太仓、银嘉定”的说法,那里离苏州城里也不算远。

哥长我9岁,小时候我总是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玩耍。哥插队时,我还在读小学,每到暑假我总要到哥那里呆上十天半个月,于是便有了农村知青点点滴滴的生活印象及断断续续的情景记忆。

在我的记忆中,哥的知青小屋在村庄的北边,小屋并排三间,每间大约有十多平米,当时队里安排了我哥和侯同学、曹同学三人居住,他们是一起插队的同班同学。房屋四周没有邻居,不论是白天还是夜里,除了鸡叫鸟啼,显得十分安静,有点像孤零零的失群孩子。

房子很是简陋,墙是单砖砌的,地是八五砖铺的,顶是茅草盖的,当时太仓农村这种茅草房已少见,这屋看上去有点扎眼。屋内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我只记得有一张既可藏物亦可坐人半柜半座的椅子,像是很有年代的老货,很是好奇,哥说,那曾是过去地主家的物件,是队里放在我们这里的。

房屋虽然简陋,但环顾四周,却满是水乡的自然和宁静。东边,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微风吹来,凉风习习;屋后,是一块块村民的自留地,藤牵瓜挂,遍地蔬菜,长得比人还高的芦粟,亭亭玉立,身姿婀娜;西边,视野开阔,近处,大片的农田,方方正正,远望,机耕路上的行人,影影绰绰;屋前,是一条不宽的河浜,对面便是掩隐在树荫中的村庄人家。一眼望去,河水清清,绿树茵茵,炊烟袅袅,好一幅农家水景画。

早出晚归忙农活

然而,当年的插队落户不是今天的农家乐,环境美不能当饭吃,工分是要靠汗水换来的。

我记得,暑假去哥那里正是每年的农忙季节,我没有到田头看到哥和农民们一起干活的情景,无法描述体味他们的艰辛和劳累,只知道,每当我早上醒来,日上树梢时,哥已和村民们干完早活回来了,而我则是刚刚才开始吃早饭。很多时候,哥收工回来天都要快黑了,等到开灯才能吃上晚饭。

那时,我不知道哥干的什么农活,也没有问,看他出工拿的农具,时有镰刀,时有扁担,时有锄把,只是每当我看到哥磨破皮的肩膀,湿透的衣衫,双手的厚茧,疲惫的神态,就觉得这农活一定是很累很累,这是知青用肉身体验什么是“劳其筋骨”。

蚊蝇的侵扰

在哥那里,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苍蝇和蚊子。

白天是苍蝇的世界。日间,它们成群结队在灶头和饭桌间逡巡,挥之不去,驱之又来,简直肆无忌惮,嚣张至极。而哥几年下来已习以为常,在吃饭时,熟视无睹,不受其扰,他说:这是饭苍蝇,没有关系的。其实我清楚的知道,就在屋后不远处就有一只不加盖的粪缸。哥还说:这不算什么,我粪船上照样吃饭。难道这就是适者生存?由此,我感觉,哥下乡这几年,在生活观念、生活习惯、生活技能等方面已经与当地非常融合了,与农民打成一片了,这算是入乡随俗了吧。

而晚上则是蚊子的天下。天黑后,苍蝇安逸了,挤满在屋顶黑暗处的电线上休息,而蚊子开始上场了,乡下的蚊子特别厉害,一咬一个大包,尽管你用扇子不停地扇,它还是见机偷袭,阴险凶狠,如果说苍蝇是恶心的话,蚊子就恶毒。我是见它怕了,早早躲入蚊帐,高挂免战牌。好在那时农村夏天的夜晚不似现在那样闷热,尚能勉强入睡。哥也许经过风吹日晒,早已是皮糙肉厚了,视蚊子为等闲。我的感受是,对初来乍到之人,要在这里生活,首先要过的就是蚊蝇这一关,而我哥应该是过关了。

开心时刻

知青的开心时刻,就是同学聚会。插队知青分散性特点和生产建设兵团知青半军事化管理相比,最大差别就是比较自由。周边公社队里的同学及熟识的插兄插妹经常会三三两两结伴互访。

有客来访,不亦乐乎,为平时寂寞单调的生活,增加许多乐趣。杀鸡是接待来客的最高礼仪,哥养了许多鸡,这些鸡很乖,平时散养在田里竹林,自己觅食,晚上自己归窝,喂食时,一呼百应,蜂拥而至,吃完了,一哄而散,自由活动去了,真的不太费力操心。哥平时不舍得吃它,同学朋友来了,盛情款待自不用说,买肉要到几公里外的镇上,费时,而且还不实惠,费钱。那么只能委屈鸡宝宝们了,蔬菜,地里现摘,新鲜省钱,还很方便。他们同学相见,田里摘菜、灶前炒菜、灶后烧火、擦桌洗碗,都是主客不分自己动手。

在短暂的相聚中,他们欢闹地吹拉弹唱,放肆地畅聊吹牛,此刻,他们忘了烦恼,忘了忧愁,忘了孤独,不论明天怎样,只管今天开心。

我记得,那时哥还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带我到嘉定、浏河、太仓县城兜风,到隔壁队同学老乡那里玩,这是他那时不多的快乐时光。

挫败之痛

在那个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年代,入伍当兵,能够穿上一身绿军装,是绝大多数年轻人的人生梦想,何况是插队农村艰苦环境中的知青,当年没有高考与招工,当兵几乎就是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转折点。

哥插队不久,机会就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和同住的侯同学都应征报名,并参加了严格的体检,所幸的是他们都顺利的通过了体检,兴奋地期待录取通知书的到来。然而,当侯同学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入伍通知书,哥却没有。当得知是因为父亲莫须有的问题没有通过政审原因时,他惊呆了, 和同学强烈的反差,希望中意外的反转,使他从梦想的巅峰跌入失望的谷底。

我看到,当他回家,面对爸妈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抱怨责怪,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很遗憾,错过了一次很好的机会。他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种绝望、失落之痛。我不知道哥这段时期的心历过程,但他终究还是经过自我疗伤,摆脱痛苦,顽强地从这次挫败中重新站立起来。

遇到“小芳”

哥的知青岁月大多是在枯燥、苦闷、无望中度过。那年,哥遇到了他的“小芳”,她是隔壁队里的农村姑娘。

哥没有听从父母及同学朋友的劝说,没有坚守不回城不成家的信念,他认为这就是命运,对他而言,这似乎是一种补偿,一种安慰,是酷暑中的一习凉风,寒冬中的一股暖流,他不愿失去。他们不管不顾走到了一起,他们没有热闹的婚礼,没有应有的祝福,没有添置任何新的家具,只是把原来的茅草屋变成了婚房,原来的杂乱变得有了条理,屋里有了家的味道。

不久,侄儿降生了。后来,他们自己又买了新的水泥洋瓦,翻盖了屋顶,就这样,把茅草屋变成了“洋”房。哥这是真心要在这广阔天地里扎根了。

他们有了孩子后,我暑假去那里增加了新的内容:帮着照看小侄儿。短短几周虽然帮不上大忙,也算是解了一时之难,那时,同住的曹同学已回到了城里,哥成了这间小屋的最后坚守者。

后来,侄儿渐渐长大,哥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在田里干活,就把孩子带在身边,任他在一旁玩耍,回家常常是一身泥巴,大冷天,田野的风把小家伙吹得小手通红,鼻涕涟涟,看着怪可怜的。对哥嫂来说,那是一段特别艰难的日子。

好在浪平潮退,知青岁月不再漫长,回城之梦终成真。

如今,哥早已是过了古稀之年的老人,每当话说那年,他几次说道:如果没有上山下乡,如果当了兵,如果……

我:人生哪有这么些如果,只有结果。

友友们,您有高见,咱网上评论区见。

作家文选
为作家搭建平台,为读者提供文章。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