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 丛汇泉:《歧途》第十四章 梦游(下)

文摘   2024-11-07 17:11   江苏  

【连载】

第十四章 梦游

 (下)

站台上来了20多个208的知青,还有关丽和站在远处隐约可见的刁参谋。连里派了一个小型车,由秦副指导员带队,隆重欢迎取消入学的三团状元。秦艳梅先上来跟他握了手:“谢谢张铁生又把你送回了 208。连里没了你,少了多少热闹。”仅仅分手了一个礼拜的朋友们又一个个与江泉热烈拥抱。江泉知道这是大家在安慰自己。江泉顺势卖了一个关子:“大学毕业了!十分高兴又见到各位。(I’m graduated from university, I am very glad to meet you again.)”

大家簇拥着江泉,抬着他那久经折磨的红色木箱,出了车站,直奔停在站前的小型车。一直没有机会的关丽,终于靠近江泉,大胆拥抱一下好朋友,小声对他说:“江哥,实在对不起。团里安排我替代你去上学。”

“这太好了,你是第45名,理所当然是你。”这是几天来唯一一个令人欣慰的消息。

“但是他,”关丽示意远处那个参谋,“但是他死活不同意。他成功离婚了。一直缠着我,不让我走,你帮个忙吧。”

“好,一两天我就来团部。不,明天我就来。”江泉边说边走向刁参谋。后者也急忙向前走了几步,两个人握手,江泉直截了当说到关丽:

“你应该帮助关丽。她为你付出的太多了。我们知青看你是条汉子,关键时候,你救过我们的命。现在又到关键时刻了。你就再大方一次,也让我们继续敬重你。”

参谋支支吾吾不肯明确表态。江泉知道他们两人谁也离不开谁。关丽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没了主心骨,刁参谋能把她粘死。江泉必须尽快来团部帮她解脱,尽早出发。

小型车还是先走柏油路,又下土路,仍然遇到了泥泞,大家还要推车,终于回到了208。

草,草,草,到处都是熟悉的草。荒,荒,荒,仍然是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原。这里不是江泉的选择,是命运给了他无法选择的安排。时间是神奇的魔鬼,牠会改变一切。经过1,500天分分秒秒日日夜夜的磨合,朝夕相处,江泉的生命逐渐溶入了这片土地、这片荒原,就像是回到老情人的怀抱,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在这一次重大的挫折之后,江泉如同一只受伤的孤狼躲藏在草原上、在痛苦呻吟中,舔Z伤口,吮着露水,恢复体力。红花、绿草温存抚摸着他的创伤,雷电、风云重新积累他的勇气和力量,奔腾的骏马迅速夺回他自由遐想的权力……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几个朋友跟着古里古怪的江泉,在他刚刚离开一个星期的小屯子逛了个够。要是他们遇到这种倒霉事儿,早就捂着大被子痛哭流涕了。江泉倒好,心情好得出奇,到处走,到处看,跟谁都聊个没完。见到屯西的老娘们,江泉不住作揖道歉:“白吃了,猪肉炖粉条白吃了!” 大姚家的大嫂一定要刨根问底问个清楚:“好好的书不读,你怎么又跑回来了?你还没有刨够这里的土坷垃?”江泉无奈笑了笑:“大姚大嫂,我还要再改造,继续改造。” 大嫂骂道:“还改造个屁!再熬五个年头,你们这些知青都变成我们老农民啦!”

江泉反而要去安慰这位大嫂:“我带来了好故事,穆桂英挂帅。过些日子给你们说说。”

江泉见到知青和老职工,连连做辑,皮笑肉不笑说:“让各位见笑了,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本人上海转了一个圈,又混回来了。”

人人都说一样的话,都骂张铁生,只有江泉替白卷先生说好话:“他其实不是白卷先生。他数学考得很好,100分考了81分,语文也不算差,48分,只是物理化学答不上来,发了几句牢骚,说了几句抱怨而已。都是知青,谁都不容易。”

就是因为这张白卷上的牢骚话,1973 年,全国各地几乎每一个地区的第一名考生,只要出身不好都被取消了上大学的资格。江泉不是一个例外。小个子在教育领域的突破,再次被革命造反派击败了。W化大革命又取得了一次决定性胜利。

路过猪舍,显然是有意等在那里的老张头迎了上来。第一次见老张头穿了一件褪了色、洗得很干净的中山装。这一次,他没有对小马,而是对着江泉双手合掌,毕恭毕敬打了一个揖。按照规矩,知青是不能与反动派多言多语的。江泉轻声打了一声招呼,放慢脚步经过老张头身边。老张头嘟嘟囔囔,似乎在自言自语:“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呀。”

当天深夜,江泉悄然无声离开了宿舍,漫无目的徘徊在漆黑的草原上。他哭了个够,骂了个尽兴,喊了个开心。心心相印的生物电波也让知青们一夜不得安稳,恶梦不断。

在火车站见到落败而归的江泉之后,刁参谋又和关丽大闹了一场。上大学涉及关丽的前途和未来。放弃这样的机会将是她终身的遗憾和痛苦。她不得不与参谋暂时分离。参谋刚刚与分居多年的媳妇离了婚,他不能再忍受三年的煎熬,他要求马上结婚。两个人又吵又打又做爱,闹了一个晚上。

江泉叫上李伶同行,第二天就去了团部。他首先找到了政委的通讯员,希望能够当面感谢政委,同时转送上海的茶叶。他保证只打扰政委两分钟。通讯员告诉他,政委已经接到调令,马上去北京军事科学院任副院长。他正忙着交接工作。通信员答应去试试。听说是江泉,政委立即在办公室见了他。

政委个子瘦小,是个干练的南方人。他热情握住江泉的手,关心问他:“转过弯了吗?” “政委,一切正常。”江泉违心又加了一句:“不上学,才觉得更正常。”

政委安慰道:“以后还会有机会。”

想到自己几次危难,都是这位素不相识的政委默默给予帮助,江泉不知如何言谢。他眼里含着泪花问道:“政委,您真的要走吗?”

政委点了一下头,江泉的眼泪奔了出来:“今后还有谁会理解我们?还有谁再帮助我们?”

政委拿起江泉的一只手,拍了拍说:“你一定要相信未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我本人回北京就是平反了。你父亲怎么样?”

怎么也不敢相信,百忙之中的政委居然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答道:“他已经恢复了工作,但最后结论还没有。”

“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的话,国家会走上正常。你一定要好好读书,祖国有需要你们的时候。”

原本两分钟的谈话,过了三十多分钟,一老一少才勉勉强强打住。政委甚至告诉江泉当年去苏联读书的竞争:每一个候选人都十分优秀,他只是到了最后一秒钟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幸运者。江泉心里好温暖好激动。他度过了上山下乡以来最幸福的30分钟。

江泉太过兴奋,居然忘了将书包里的茶叶转交政委,只好请通信员呈交。

这一老一少,三年后又在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相会了。江泉出了团部的表现,让李伶十分惊异:“江哥,你怎么了?要飞?”

飘飘然的江泉被李伶的话泼了一身冷水。他猛地哆嗦了一下,清醒了:江泉啊!你还是你,你还在208,一切还是原样,继续耐心煎熬吧!恢复了常态的江泉告诉李伶:“政委真好,可惜他要走了。我们失去了一个同情知青的领导。”

接着,江泉满怀信心张罗起关丽上学的事儿了。轻车熟路,他很快在团部各股办完了关丽的上学手续。大家不能理解,被拒上学的江泉居然对自己的替代者如此热心。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态度,各项手续都办得十分顺利,人们同情弱者。同来的李伶24小时守在关丽身边,切断了刁参谋对关丽的影响。

送关丽上火车的时候,江泉注意到了关丽眼睛里突然出现的焦虑。他回过头去看,那个混蛋参谋又在施压--手指头对着太阳穴做了一个开枪自杀动作。没出息的关丽,看上去泼泼辣辣,却一辈子受到这个山东人的感情虐待。江泉用力推关丽上火车,小声坚定说:“不要管他。你的任务是学习,是寻找你自己的前途。”

火车开走了,分开了两个不正常的情人。江泉直到最后一秒钟,仍然担心关丽会跳下火车、疯狂奔回到这个参谋的怀抱。江泉李伶够狠,竟然没有给这两个情人单独的告别机会。不能让关丽失去上学的机会,这就是他们俩人此行团部的目的。完成任务的李伶很自豪,走过参谋身边,甩给他一个胜利者高傲的微笑。江泉还有一点绅士风度,他握住刁参谋不太情愿伸出的手,说:“你就给她一次机会吧,这可是我来回五千多公里换来的。你再熬三年吧!知青都在熬,已经熬五六年了……” 参谋无言以对,对江泉的手段甚是气愤。江泉的语调软了下来:“有时间来208喝酒吧。207的烧酒浇愁。”

参谋仍然一言不发,眼睛在他那宽阔的脸颊上潮湿了。江泉有点可怜他。一霎那间,他又被京城高贵的血统占了上风。活该,谁叫你招惹我们北京姑娘。

上大学的风波仍然在发酵,208又来了不速之客。

这个夏天草原天旱缺水,加上大庆不断向地下注水取油,沼泽地上的水泡子几乎都见了底。大片农田干涸枯萎。两部深水机井24小时连续作业,抢救奄奄一息的苞米和大豆。那天江泉刚刚接到录取通知书,连长就派重兵接管了两个机井的管理,加强了水的运输。运送水灌的小型车马车昼夜不停,忙得不亦乐乎。江泉意外返回,反倒丢了机井房的工作。

还好,连里急缺一个需要一点头脑的新岗位:防疫员。至于具体做什么,连长没有交代,只是说你是医生的儿子,应该很快就会上手。叮嘱江泉即刻骑马去营部,参加兽医总管召开的紧急会议。连长允许他挑选一匹快马。江泉还是耿耿钟情于那匹顿河老母马。

顿河会说话的眼睛变得有些浑浊,但还是一眼认出了江泉。它喷了一个响亮的鼻鼾,算是打了招呼。江泉下巴上的伤疤已经挤出了稀稀拉拉的胡须,终于掩盖了五年前的尴尬。

每每骑上顿河,江泉就会下意识听到大牛那憨厚的中低音哼出的“一匹老马”。这首歌是那么悲凉、低沉,又是那么柔和、优美,恰如其分伴随着知青的草原生活。

这一次呼伦贝尔没有将西伯利亚的狂风暴雪带到红色草原,而是送来严重威胁牲畜生命的口蹄疫。兽医总管强调,这是苏联修正主义对中国畜牧业一次有计划、大规模的破坏和攻击。口蹄疫从西伯利亚、外蒙,经呼伦贝尔大草原,慢慢侵入齐齐哈尔与哈尔滨之间的盆地。这里是黑龙江的畜牧重地。100公里以外的肇州已经出现了第一例。农民最害怕的瘟疫降临了。如果屯子里一匹价值几千元的辕马死亡,就会带来家破人亡。三团成千上万的牲畜一旦被感染,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正是因为这个紧急疫情,三团各连才增设防疫员的工作岗位。红色草原辖区三百多平方公里,周围与无数的屯落相接。内部星星点点是遍布大庆的采油井区。防疫员的工作就是堵截所有外来牧群和牲畜车辆,禁止他们进入三团庞大的领地。八个防疫员都是各连的知青,其中七个听了畜牧总管的动员,摩拳擦掌,精神抖擞,准备用实际行动对抗苏修的疾病侵略。唯有江泉十分不乐观,认为三团的战略防御不会有效。

208的防疫重点是位于连队西南部二十多里外、一条相对繁忙的土道和两个自然村落。这两个屯子长期是山东灾民盲流的集散地。守在国营农场的边上,就是这俩自然村发达兴旺的生存条件。兵团的财产经常受到灾民的侵袭。灾民在 208草场上放牧已经是家常便饭,赶也赶不走,双方时有冲突。秋收前一周最恐怖,成群结队的灾民钻进208苞米地、大豆地,疯狂采摘,毫不客气地将所有的战利品搬回到两个自然村。这些灾民等同于在陕北高原插队的知青,也等同于表姐家山村里苦苦挣扎的山民,苦不堪言。

连长的指示还是那么清晰简单:“不要与灾民过不去。他们已经够苦了。”

兽医指导员的想法完全不同。他要利用口蹄疫防疫彻底解决西南部两个村落的偷窃问题。指导员是兽医出身。他自然有防疫的指挥权。

第二天一早,江泉骑马来到西南部的草场。这里地势低洼,碱草果然肥壮,干旱的季节,仍然叶宽径粗,密密麻麻。他先遇到自己连队肥嫩的两大群羊。每群都有一百多只,刚刚剪过羊毛,只只显得清瘦精神。羊倌们向臂戴着防疫红袖章的江泉致意。江泉看清楚了,其中一个就是出卖小马的刘晶。江泉一直不可理解,一个人孤单单地在草原上,一天见不到一个人,不知他们如何打发时间,特别是这个好动的刘晶还不憋死?!远远看见刘晶挥动着蚊帽,地广天高,倒也惬意。顿河还没将江泉驮到刘晶身边,就传来了她脆亮的声音:“江哥好自在呀,上了大学,凡人不理了。”伴随着一阵不怀好意的咯咯笑声。

这个北京傻妞只会说你不愿意听的话、做人们不敢做的事儿。出卖小马的情书,与当地青年公开热恋:没心没肺到了家。江泉倒是喜欢这样的性格。在这个思想禁锢的时代,她品尝到了一点自由,一点无拘无束的放纵。江泉跳下了马,刘晶还在无休无止地出言不逊:

“上大学干什么?费心又费力,毕业了叫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学问做大了,成功了,就变成了反动学术权威,像你爸,挂牌挨斗。”

知道刘晶在宽慰自己,江泉心里很是轻松,继续听刘晶的胡言乱语:“草原有什么不好,荒凉有什么过错,我们无拘无束……”

刘晶说话不好听,但好受。江泉还是一言不发,带着微笑,陪刘晶和她的羊群走了一段。两个人漫步走上了一个略微垅起的高地,索性一屁股坐在制高点。草原果然像她所说的那样,蓝天白云,红花绿草。再配上散落着一群一群懒洋洋的羊,真是诗情画意。是的,这里又有什么不好呢?江泉想了想,决定给这个小傻妞一点稍微别扭的怪念,让她也升华点不同的理念。江泉问道:“问一个傻问题,什么叫人?”

刘晶笑了:“江哥你的问题真是傻到家了。”

江泉望着远方,又像是对刘晶又像是自言自语:“人,可怜的高级动物,因为有了思考而变得痛苦。不如重新爬上树,变回猿猴,无思无念,过得多优哉。这就是人,自作自受的人类。”

刘晶似乎听懂了,她把头毫不客气地靠在江泉的肩头,不无感慨说:“江哥,别去想大学了,知识越多才越痛苦。” 刘晶突然站了起来,面对仍然坐着的江泉的脸,问了一堆不该问的话:“江哥,你把自己裹得太严实。你难道就没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我们有70多人呢,你一个也看不上?谁都在找朋友,只有你漫不经心。人长得那么黑,还谁都看不上,你还是男人吗?”

江泉看着刘晶那咄咄逼人的眼睛发愣几秒钟,又迅速恢复平静,玩世不恭回答了:“好的姑娘都被抢走了,比如,你。不必担心我的男人心,我一旦疯了,你们谁也顶不住。” 刘晶一把抱住江泉的头,硬是塞在自己胸脯里。江泉感觉到两个松软的乳房,听到刘晶通通的心跳和颤抖的话音:“那你就疯一次!……”

江泉被刘晶突然爆发的疯狂刺激而全身火烧火燎。他心跳到嗓子眼,头顶和下面那个敏感部位热血奔腾。他猛地跳起来紧紧抱住刘晶,猛烈亲吻那个胖胖的发烧的脸蛋儿,又瞬间嘎然而止。江泉慢慢松开双臂,与刘晶离开一个微小的缝隙。刘晶兴奋的眼里射出不解的光亮,忽儿转为愤怒和委屈。江泉终于解脱出来,假装大气说:“小傻妞,这一下你知道了,我够男人了吧?”

刘晶绝望喊着:“你怕什么?你到底怕什么?”

“我什么也不怕,只是来得太突然,我要思考。”江泉试图解释。

“是你说的,思考就是痛苦,你为什么不变回猿猴?无思无念。我要的是猿猴,不要思考的高级动物!”

江泉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小傻妞,居然用江泉的混蛋理论反抽了他一个嘴巴。江泉无言以答,沉静好长好长时间,他才无话找话换了一个话题。

问了问灾民情况后,江泉那么不情愿地爬上顿河。走了没多远,他又打马回到刘晶身边。他突然想起那个隐藏的恋人,那两封无名的示爱信。这个傻丫头像一潭清澈的泉水。在天天喊着革命口号的市俗社会里,她是个完全的另类。那些信莫非出自于她的手和她的心?江泉非要问个明白:

“刘晶,你熟悉这样一句话吗?人生最痛苦的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并不知道我爱你。”

“我才不会写这种毫无味道的情书。要爱就爱,要做就做,哪有那么多废话。你还是把它贴在食堂墙上吧。一定会有一个傻瓜欣赏它。”

刘晶回答的斩钉截铁,语气中仍然带着刚才的怒气和委屈。这才是刘晶!直接放纵和清澈。江泉对这个小傻妞,有了重新的认识,心中隐隐泛起别别扭扭的爱慕之心。他不由自主给刘晶敬了一个军礼:“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如此清澈的心。”

刘晶毫不客气回答。“也谢谢你让我了解你,你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走着瞧。小傻妞。”江泉说罢,向叫做“清风山”的屯子方向放马而去。

 


作者简介

   

丛汇泉医生Dr Cyril CONG,法籍。1950年生于北京,就读北京男五中,69年下乡黑龙江,75年学习中医。83年北京医科大学卫生管理专业,做过医院院长,后在中国卫生部负责世界银行项目。39岁赴法,从零开始学习法文,先后获卫生管理硕士和公共卫生博士前学位。91年法国老年研究所副研究员。93年应聘法国卫生部医院和医疗服务总局,主导医疗评价和医院管理研究,是第五代医院的提出者。2018年退休。

作者还是一个痴迷的穷游者,新冠世界封闭之前,同妻子一起踏足过近六十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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