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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包大海内心总犯着难以言说的凄苦，怕回家，出门就有种想躲逃不回的感觉，干什么都六神无主，有时甚至走火入魔，究其原因，主要还是与丁梦妮和老人的一系列事情有关，他是一个重心事的，心累的男人。此时已近中午十一点，冻库院坝前，包大海心情烦躁地望着梧桐树上“叽喳”乱叫的鸟儿们，就在这时，张世林兴冲冲来了。维修房里，两人刚一坐定，张世林便将手里纸包放在桌上。“今天上午我去缠了老表两次，想他早些把钱给我们，再说也是先做了事的，就挣点儿手艺钱而已；下午我又去缠老表，但签字的时候老表还是这东那西问了不少。”包大海当即表态请张世林老表吃饭，要不就送两条软中华。“真这样底就漏大了。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们所以抠门儿，因为挣得太少。有身份的，随便划圈得冤枉钱；没身份的，求人签字挣伤心钱。好啦大海，该是我们分账的时候了。我这个人嘛，从来实在，你好我好大家好，都来存钱买棉袄。”张世林说完打开纸包，先自顾拿了一个小纸包，然后将剩下的推给包大海。包大海打开纸包一看，愣住了，看着张世林道：“我说你、世林，这不对呀，你们把大数留给我了，那我……”“别我呀我的，”张世林按住包大海的手道：“要说也是靠你才得来的。这不是我个人意思，同舒跟宝财也是这个意思。”“明明是靠你们才、世林，你们把事情搞颠倒了。”包大海一脸窘态很难为情。“行了大海，这不是啥颠倒不颠倒的事情，真要说到靠不靠，我靠老表你靠我，但事情最终还是靠你才解决的。”“这我咋好意思嘛，太说不过了啊世林！”包大海放下纸包仍觉过意不去。“好了嘛我的大师兄，啥行不行的，”张世林向包大海作起揖来，“求你别嚷嚷了好不好，真让人听见还以为我们是偷来抢来的。说实话大海，过去大多数时候是你在援助我们，我们今天也是借别人的手回你。眼下我们说啥都比你好过，知道你那几个小子儿，给了蓉蓉就所剩无几了。”“你还想老娘包一辈子啊！四十多的大男人不觉得脸红？！”说来也是，都是知根知底的师兄弟，包大海家底张世林三人最清楚，就算包父还在，但长年生病在床照样日子难过。前几天杨宝财牛同舒到家找包大海，见包母吃饭时，餐桌上只有咸菜，看得两人都心痛。都说患难见真情，但只有身处底层的人，感受才最是深刻。包大海终于被张世林说得跟不上话了，感激之后只好相认。“世林，”包大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修空调的事没跟成兰说吧。”张世林丢掉烟头道：“没有。我想结帐后帮帮世英他们。说实话，我比父母还要心痛我那个老妹妹。大海，你知道我这人实在，其实我也是帮自己，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三兄弟还得靠你。”包大海被张世林说得苦笑不得，“越说越玄乎了，都这样了我还能帮谁呀，别宽我心了。”“我没乱说。”张世林认真道：“都知道你人缘儿好技术好，而且心里还常想着干大事儿。大海，要是有天真干大事儿不叫我们，你记住了，当心我们、不，小心我们跟你拼命！”张世林的话后来果然应验，大约半年后，四人真的大干起来。随后张世林建议，正好杨宝财家钟素芳与几个老同学到以前下乡的地方回访了；杨甜甜中午不回家，反正现在都闲着，下午就不上班也没关系，四人好好轻松一下；张世林随即又告诉包大海，说杨宝财跟牛同舒早干上了，自己弄，花钱不多也就费点神，八斤多重的大花鲢，就一个独门菜也够四人吃一阵子，钱是杨宝财先垫上的，要是包大海真觉得过意不去，那这顿饭就算他请客了。“行，我认。”包大海深吸一口烟后道：“是该轻松一下了。”包大海随张世林来到杨宝财家，刚一进门，便遇上牛同舒捂着手从厨房出来跟杨宝财要止血贴。“妈个抽抽，豆腐渣拌屁捏的，干点儿事情就叫苦要钱，卫生巾在写字台抽屉里。大海帮同舒贴上，世林来理菜。”张世笑了，“不是‘卫生巾’，是止血帖，一张臭嘴，啥时候都不忘要臭一下。那你干啥？”“我剖鱼。同舒，一会儿还是你上灶，你烧的鱼好吃。”“火大油多，味精下坨坨，谁做都好吃。”张世林笑道。“谁说的,”牛同舒不悦了,反驳道: “厨师是讲厨艺的,你只懂得大火小火大小火,知道啥叫文火武火文武火吗？我跟你说……”“别说啦。”杨宝财冲着牛同舒道：“啥东西‘厨师厨艺’哟，一个炒菜的伙头军，充其叫厨子，一叫你厨子，你就想跟孔子孟子百家诸子齐名啊，真是的。好啦，去跳你的锅铲舞吧，烂厨子。”一时间，杨宝财的“诸子”说，将牛同舒的“厨艺”说，一古脑扫进了垃圾堆。杨宝财端起酒杯，一张臭嘴首先胡乱开话题，“来来来，少说话多喝酒，都为犯罪打基础。”牛同舒：“小钟能回以前下乡的地方看老朋友叫没忘本儿。说实话，我还真怀念当年上山下乡，跟乡民那种感情。”“小钟以前也整这出吗？咋从没听你说过。”张世林边吃边道。杨宝财闷头闷脑道：“以前是正事儿，这次是发烧。妈个抽的，尿罐子翻波浪，屁眼儿疯发了。”包大海跟着感慨道：“想当年，乡下人太纯朴了，就连自己都少吃少喝，但他们对知青就像自己人，我的房东赵大妈拿我就像亲儿子一样。”话说当年，包大海下乡仅十七岁，初时因水土不服，浑身被蚊叮虫咬弄烂了，要不是有房东赵大妈守着用嘴嚼生绿豆汁儿，一个烂疮一个烂疮为他涂抹，还不知以后会烂成什么样。当年赵大妈一家对包大海用的是心，从来拿包大海当自家人，赵大妈大儿子年长包大海十一岁，常在外面打些短工，只要大哥回来带有好吃的，母子俩定会叫上包大海。最令包大海难忘的是，赵大妈常用一双亲切慈祥的眼睛看着他，那神情像就亲妈。不管任何时候，包大海只要一想起当年的事，就会想起赵大妈，就仿佛闻到当年那股泥土气息，甚至感觉就连赵大妈家猪圈的味道都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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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亮（真名：李杨康，曾用名：李杨康亮），自由作家，1955年生于重庆，祖籍山西，新三届知青。已出版新人性长篇社会传奇小说《走出肮脏岁月》（上）、《走进阳光岁月》（下），新人性长篇婚姻家庭小说《男人累女人泪》。另著有系列人生故事、知青回忆录、中、短篇小说、小小说、文学短剧。长篇社会题材小说《天下轶事》（上下）写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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