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祝勇
作家、纪录片导演,现为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故宫文化传播研究所所长,国家社科重大项目“故宫文物南迁史料整理与史迹保护研究”子课题“故宫文物南迁记忆再现与重构”负责人。出版长篇小说《国宝》《血朝廷》,艺术史散文《故宫的古物之美》《故宫的古画之美》《故宫的书法风流》等数十部著作。任《辛亥》《苏东坡》《历史的拐点》等十余部大型纪录片总撰稿,获金鹰奖、星光奖等多种影视奖项,任总导演的《天山脚下》入选“新中国七十年纪录片百部典藏作品”。
2025-1《收获》
故宫寻美
“故宫寻美”开栏语
祝勇
一台舞剧《只此青绿》,带红了一卷名叫《千里江山图》的北宋山水画,也让九百多年前的文艺青年王希孟走到了时尚的前沿。至少在2017年故宫博物院《千里江山——历代青绿山水画特展》以前,除了艺术史的专业人士以外,大众对王希孟和他的画作还感到陌生。对于从事中国艺术史研究和推广的人来说,这当然是一种欣喜,却同时伴随着某种难言的失落——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中积淀下来的,犹如恒河沙数一般的绘画艺术品中,一件作品要想为外界所知,需要多么大的机缘。缺少了必要的因缘际会,哪怕是再伟大的艺术创作,都可能埋没在时代的红尘中。
我想起2015年,故宫博物院成立九十周年的时候举办的《石渠宝笈特展》上,人们愿意排队七小时,只为在《清明上河图》前站上十秒钟,却对同时展出的王氏家族唯一传世真迹——东晋王珣《伯远帖》、中国存世最古老的山水画——隋代展子虔《游春图》,还有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的唐代韩滉《五牛图》视而不见。一场本该是群星闪耀的大戏,变成了某一个“当红明星”的独角戏,这有些意外,有些荒谬,有些不可理喻。在那一刻我见识了这个现代传播手段的巨大力量,当然这力量包含着正反两方面的含义——它可以对它选中的目标进行强力的推送,同时也对它遗漏的事物产生巨大的遮蔽作用。
身为故宫博物院的工作人员,我对这墙内与墙外、专业与大众的冷热反差有着深切的感受。十几年围绕故宫主题进行写作,我在不停地“叫卖”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艺术珍品,使出浑身解数去“兜售”中国古代艺术品的强大魅力,试图以一个人的声量与遮蔽对抗。这有些不自量力,我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没有放下过自己的专注与热情。我试图让读者们意识到,中国古代艺术就像《千里江山图》所描绘的一样,山连着山,峰叠着峰,才有千山相连的恢宏气象,才有奇峰叠出的无穷动感。如果把山与峰割断,山就不再是山,峰也不称其为峰了。
故此,当我与《收获》杂志约定开辟一个以故宫藏古画为主题的散文专栏以后,我心中就浮现出许多目前尚显“冷门”的古代绘画精品。它们就像《清明上河图》《千里江山图》一样,值得我们去了解和铭记。故宫博物院里藏有历代绘画五万三千多件(截至2014年12月31日),其中一级文物四万七千多件,一般文物仅六千多件,呈倒金字塔结构,几乎件件是国宝。可以说,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古代绘画都经过了时光的拣选,从故宫博物院的文物大库中随意抽出一个画卷都会令人眼前一亮,都有着睥睨百合、傲视千古的力度,也都包含着千回百转的命运传奇。我把它们一卷卷地展开,多少人、多少事就从皴擦笔触间浮现出来,怂恿我去探寻作画者的精神轨迹,讲述这些画卷产生的前因后果、流传的来龙去脉。
以文学的方式去诠释绘画,这是我最钟情的。这不仅是因为文学与绘画都具有叙事性,更因为它们都是直通心灵的艺术。考古学可以考据年代,鉴定学可以鉴别真假,它们都是科学,给我们带来知识,属于求真的范畴,但文学与绘画,不仅求真,更加求善,求美。在所有学科门类中,文学与绘画的距离是最近的,二者之间存在着可以共通的永恒的东西。苏东坡评价王维的诗画,说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就已揭示了二者互相绑定的关系。历史上许多诗人,同时也是画家;历史上许多画家,同时也是诗人。他们的身份,就像他们的诗画一样,无法被我们绝然分开。
于是,在这个名叫《故宫寻美》的场域内,我展开了不同于正统的学术研究,也不同于网络上的道听途说的艺术史叙事,不只是以图证史,也不只是以史证图,而是将图和史拼合在一起,用尺牍诗文、族谱方志、杂谈笔记,还有史书中被人忽略的蛛丝马迹去补足画面的信息,努力重建这些艺术作品诞生之时的历史现场,触摸到创作者内心的律动,揭示围绕着一幅画所展开的政治博弈与人性挣扎。这样,一幅画就不只是一幅画,而是我们窥探历史与人性的一扇窗。透过它有限的尺幅,我们看到的不只是静止的图景,而是变幻无定的光影,是在历史中来往的人群,是秘而不宣的记忆,是无涯的时间与空间。
2024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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