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宗西：难忘岁月

文摘 2024-10-31 17:31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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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匕

光影

难忘岁月

■ 许宗西

那天，金色晨辉伴着雾气像往常一样照进喧闹的菜场；吵吵嚷嚷的菜场像往常一样车来人往，人头攒动；大一筐小一萝的货物挤挤挨挨像往常一样堆放满地；在氤氲嘈杂的人流中，我也像往常一样捧着税票夹子在忙着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收税。

一位卖鱼的胖女人，或许是第一次上街卖鱼，胡搅蛮缠不肯缴税。我把缴税的道理讲了一遍又一遍，旁边的人也都劝她该缴，可她就是不缴。我虽气恼，还是提醒自己要耐住性子。最后没办法，我开始动手收缴她卖鱼的秤盘，不让继续卖。胖女人这下翻脸了，耍泼了；她使出牛劲和我挣夺秤盘；讲歪理紫红的脸吐沫乱飞。她还故意挥动抓鱼的脏手，在我的衣袖身上乱抓乱抹；试图夺回她的秤盘。就这样在众人围观中我拉她拽，场面尴尬，气得我咬牙切齿，浑身发抖。我想着：如果任性动粗吧，肯定不会有好结果；如果就这样松手放弃不征吧，那么，下面那么多摊位的税我又怎么去收……

这是1972年，那个动荡混乱的特殊年代。

我所负责征税的露天大菜场，熙熙攘攘就在采石街最繁华的采石小学旁边。街道两边的墙上到处都是鲜红的毛主席语录和大幅标语。石板的地面肮脏不堪，污水横流。到处都是成堆的垃圾和破败大字报纸屑。喧嚣的街巷吵吵嚷嚷，时常有什么派别的声讨队伍喊着口号浩浩荡荡经过。空气里充斥着火药味。人们像打了鸡血似的虎着脸，大嗓门，好吵，好斗。这不，我和卖鱼的纠缠着，看热闹的人已经左一层右一层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场面混乱。其中有说公道话的，有骂脏话的，还有吹口哨在一边起哄的。人们像看西洋景似的，挤来挤去争相看我这收税的和卖鱼的在较劲。四只脏手捏着称盘像扳手劲似的一直僵持着。这个时候，采石派出所一位民警不巧路过这里，他好奇地挤进人堆伸头望了望，卖鱼的胖女人瞅见了穿制服戴大盖帽的，她慌了，这才老实交了税。

我们那个时候收的税叫 “工商统一税”，按照应税商品的销售额3%5%征收。每头猪屠宰税2元，自行车牌照税每年2块。实际纳税人税负不高。我风风火火忙一天，嗓子都吵哑了，最后清点税款也就几十元。有时一张票开好了撕下递给对方，才征到三毛五毛。最多的一天也就百十块钱税款。

采石江边有处荒地码头，平时没人去管理。但是，有的时候上江的小船会贩来水果、毛竹停靠这里。他们卸货上岸，在采石码头就地倒卖商品。所里得到这种消息，我就得抓紧骑车赶去收税。

我们所里四位老人加我才五人。各司其职。我对所里的工作，大家都知道，因为年轻凡事都能主动热情。可孤身一人去码头征税，着实让我为难和怯场。我去过江边码头征过多次税，我几乎都是满怀信心的去，最后扫兴沮丧的回。

记得第一次去码头征税，那些青色的紫竹成捆的正在由船上往岸上搬运，船主客气地对我说，“正忙着呢，你稍等一会”。等到竹子搬完，我站起身正准备交涉征税，船主支支吾吾。可货款到手，船身缓缓离岸，几个家伙“嗖嗖”跳上了船不睬我了。他们竟然不缴税逃跑了！我傻眼了，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看着小船越开越远，气得我攥着拳头，直跺脚。

又一次是卖橘子，夕阳西下，一担一担的橘子从船头挑上了岸。橙色的橘子金灿灿耀眼，铺满了江边码头，数十人在争相购买。你挑我拣，嘈杂忙乱，还夹杂着粗俗的骂声。这时候晚霞穿过云层投射到江面，江水翻金抖银，一派弥秀壮观的美景，可惜无人留意欣赏。我怯怯地挤进人堆，向船主喊了几声“你们要交税呀！”，可是几个船家只顾忙自己的生意，竟没有一个人搭理我。无奈我伸手试图拿秤，未曾想手早被一只大手死死捏着动弹不得，对方怒目圆睁。旁边一位愣头青小伙子瞟见了，竟然虎着脸要冲过来动手扇我。买橘子的采石人见状，给我解围，七嘴八舌的谴责，几个船主这才软了。最后在争吵中草草收了一些税。

在所里，师傅老赵总是耐心的鼓励我：“一时征不

上税不要气馁，征税的经验需要在日常工作中慢慢积累。首先不要自卑，不要以为自己是收税的就低人一等。你应该明白：我们是在为国收税，我们每天都是在履行公务。记住：在征税现场我们的形象就应当挺起腰杆理直气壮，而不能畏畏缩缩……”师傅的话对我触动很大。

后来码头上运来了一船苹果。一筐一筐的鲜红诱人。有零卖有批发。买的人很多。场面繁忙。我赶到

了打开票夹要开票征税，几个船主上下打量起我，有瞪眼耍横的，有点头呵腰的。苹果在紧张的称秤，算账，收钱的吵嚷中进行，所有人都把我晾在一边。我拿出《税收扣物收据》大声提出要扣押苹果。那个年龄大的船家停下手头活，满脸堆笑地和我周旋。最后我们在清点苹果筐数、计算税款金额开票收税时，我还是吃了不少的亏。这帮跑江湖的，厉害啊！

其实，征收街面上的零散税款，虽然金额不大，想把税款全部收缴上来，难度却很大。我清楚地记得，有几次征税，面对一帮刁钻蛮横恣意操事的家伙，我甚至还被人无理地指着鼻子怒吼、揪着衣领推搡，在大庭广众之下弄得毫无颜面。说心里话，我能不气不恼吗？可是，所有的苦水啊，我只能往肚子咽。因为处在那个丧失了文明礼节的混乱年代，公检法都瘫痪了，你找谁去评理！

碰到不讲理的，受了窝囊气，郁闷在心我只能自我安慰：全国像我这样负责征收零星税源的税务人员，估算也有数千人吧，大家都是这么去收税的，我难，别人不难？

一次，六郎有个卖篾制品的手艺人，挑了一担菜篮米箩筛子簸箕，在采石镇走街串巷兜售。我逮了几次都让他跑了。那天在横江街被我截住。他开始和我嬉皮笑脸，不想交税。当我拉住他的担子不让走，坚持要纳税。他翻脸了，竟然揪住我的衣领恼羞成怒，牛眼圆睁挥拳砸向了我。后来我被人送去医院，他也被扭去派出所。市局秦科长等带着慰问品还特意赶来了看我，看到我的小褂子扯破了还给我买了件紫红崭新的。我似乎成了“英雄”，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最值得欣慰的，那次我参加了全省税务系统先进代表大会。会议是在省城合肥召开的。表彰大会的会场是那么的隆重，气氛是那么的热烈。领导在台上激情洋溢，舞动手臂，满怀深情地说：“你们劳苦功高哦！你们不辞辛苦一分一角为国收税，你们是税务战线上的忠诚卫士，你们是我省广大税务人的骄傲……”自己平时的工作受到了领导的肯定和表扬，霎那间啊，激动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当时的我哇，是多么的开心啊！

……

人生如旅，岁月难忘。现在，每当我在市行政服务中心的大厅，看到税务局服务窗口，那些身着一色水税务制服的年轻人，一个个气质优雅，端庄英俊，阳光自信。我总会远远地驻足，深情地看着。如今的我，是多么的羡慕他们啊！

许宗西，安徽马鞍山市退休职工，原籍安徽和县，平时喜欢阅读，无事时随性涂鸦。偶有豆腐块见诸报端或网络平台，便喜不自禁。哄自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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