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政:多余的余热|小说
文摘
文化
2024-11-11 17:30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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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秋风给人一种凉爽的感觉,马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南湖公园门前广场上倒是满满的晨练人,路边已经泛红的枫叶展现几份秋的风韵。老马骑着单车兴冲冲路过公园,去参加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应聘,他自觉身体健康,余热尚存。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他信心满满想找份体面差事。老马已退休大半年了,闲着。退休前他一直在企业机关工作,由于回乡、上学均不算工龄,因此,他退休金太少,他急切地想找到一份新的工作,挣点钱补贴家用。这次招聘是一家特大公司,应聘的条件是:退休人,大学文化,有思政工作经验,身体健康等。工作任务是担任子公司专职思想督导员,且在政府部门备案。这是一份即体面又实惠工作。老马一路腿劲十足,不知不觉就到了应聘大楼前。应聘者进入现场,首先是严格的安保检查:核实身份证原件,准考证,上交手机等,一套程序下来,工作人员礼貌地把老马带到二楼的一个会议室门前,说:先休息会,等一下集中抽签应试。老马推门进入会议室一看,好家伙: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里面已经好几十人了。据说这次应聘者近百人,录取者只有十个。老马正在寻找座位,突然前方有个人站起来喊了声:快到这边来。老马寻声望去,是大学同学大勇。上次老同学聚会,见面除了喝酒侃大山,相互还问了一下各自的退休金,当年班上成绩排前的金平留校任教,退休金过万元。大勇成绩一般,不如金平和老马,毕业被分配到政府部门工作,退休金万余元。老马当时则分配到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同学们羡慕的不得了。当年的大型国企,工资福利都比高校和事业单位强多了。如今老马的退休金却只有四千多元。那天同学聚会后,老马心里不是滋味。老马现在纳闷了,大勇退休金那么高,他怎么也来凑热闹发挥余热?此时老马也不敢多问,因为马上就要开始面试,还是集中精力把这场答辩完成。这次招聘是面谈比选,为此老马特意给自己打扮了一下,把花白头发染得乌黑,但一张没有血色的灰脸,两只暗淡的眼睛,稀稀疏疏的头发,还是显得老气横秋,洗的发白寸衫口袋里插了两支笔,口袋上方还别了一枚崭新的徽章。他不想坐在大勇身边,就找了一个偏僻处坐下来,从随身带来提包里抽出一本书认真地看了起来。但是会议室里人太多嘈杂声大,老马也没有心思看,他合起书本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大勇。大勇正在跟身边一帮政府官员模样的人有说有笑,看来他们关系融洽的很,他们既没有带包也没有拿书,甚至口袋上方连一支笔都没有。老马想,难道他们这些退休官员参加这么重要的应聘不紧张吗?难道他们事先就知道考题?难道录取名单早已内定?老马想到这些,心情沉重起来。不一会人群静了下来,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进来,让大家坐在自己的位子别走动,开始抽签。老马一听抽签了,即刻悄悄地向前挪动了几排。坐在前几排的人都抽得小号,当他看到大勇抽的是8号,老马好羡慕。轮到老马,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抽签箱里,怯生生拿出个小方纸片,小心地打开一看,是44号,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打了个寒颤。现场答辩开始了,不一会就看见有应聘者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或目无表情、或神色悠闲、或神情沮丧地离开了,老马看着他们的脸色,心里露出一丝惆怅,突然他鼻口朝天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暗暗地给自己打气:我看了大量复习资料,准备的很充分,我准行。应聘的人很多,下午才轮到老马面试。他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两手空空走进面试大厅。老马进门一看,面试的阵仗有点大,有些像公务员答辩一般:正面一字排开的考官五人,左右有记时员、督察员。这场面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坐在正中间的主考官见老马进来,用手示意老马坐在对面的位子上,然后清了一下嗓门说:你好,我是今天的主考官,你现在是否能看清你桌面上的考题,是否需要我念一遍给你听?老马急忙找老花镜,可手提袋等上交保存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纸张上的题目,迷迷糊糊看不清楚啥意思,他胆怯却顾作镇静告诉主考官:我,我能看清。主考官又问:可以开始吗?老马慌张答道:开始吧。他的面试在一问一答的紧张气氛中结束了。回到家里已是傍晚时分,老马坐在书桌前静静回想起现场的答辩,心里一片荒芜。主考官的追问,计时员的提醒,督察员的严肃,叫他怎么能不紧张。当时他看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答辩题目后,虽然看不清,可大意他明白,这些题目古里八怪的,根本不是他曾经多次经历的那些单项选择、多项选择、名词解释、问题解答等,都是一些摸不着边的怪题,如,“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办”?“那种情况你应该怎么处理”?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又是怎么下楼离开的。想到此,老马深深地叹了口气。唉,如果我也像金平、大勇他们那样拿着事业单位的高额退休金,也不会来出这个洋相。晚餐老伴特意炒了个老马喜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但老马一点口味都没有,饭后他无心看电视,早早休息了,他半躺靠在床头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境:老马双手捧着鲜红的应聘书,心里有说不尽喜悦。他心里盘算着,有了这笔余热工资,可以给乡下的老母亲多寄点钱,老母亲80多岁体弱多病;给读博的儿子再增加点生活费;老伴退休金更低,才两千块钱,他可以给老伴换个智能手机了,她那个老年机现在出门实在不方便,也可以给自己换一副好点老花眼镜;家里的沙发和电视机太老旧了也要换换;他再见到金平、大勇等那些老同学,也可以平视交谈了;他也不会再去跟小区里那些国企退休人一样,愤愤不平地议论什么“双轨制”下的退休金了……“啪”一声,老伴一巴掌重重地打在老马的屁股上,“老东西,你这样不盖被子就睡觉,作死啊”?老马瞬间被吓醒,身上惊出一身冷汗。他立刻翻身打坐,揉了揉日渐下垂的眼袋,深深地叹了口气。第二天一大早老马就醒了,其实他一夜都没睡好。拉开窗帘,天空暗淡,灰蒙蒙的,根本没有梦里的阳光灿烂的天。中午时分,他的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电子邮件:应聘录取名单公示。他立马戴上破旧的老花镜迅速查找,不知看了多少遍,却只见老同学大勇的名字,就是找不到自己。老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自己家客厅硬邦邦的冰冷的木凳上,他连叹气的力气也没有了。老马垂头丧气想着:如果当初我进了事业单位,如果我跟今天的评委混的很熟,如果……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那有什么如果。他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唉,普通百姓的余热去社区商场干个保安还行,可老马又不愿意脱下那体面的长衫。而那些体面的容易赚钱的职位怎么会轮到普通百姓呢?什么狗屁公平公正,统统是掩人耳目。老马想着苦恼着,漫不经心地走出家门,去不远处的街心公园看闲杂人等下棋了。季政,安徽马鞍山人,专职党务工作者,高级政工师。有多篇习作见报纸杂志文学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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