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二姐
龚德明
自从去年在《扬州晚报》发表了《家有大姐》一文，心直口快的二姐就嘟囔了，“啥时候也写写我呀”。“会的。”当时，我口是心非地应付着附和了一句。
我的二姐，如今已60岁出头了，中等身材，体型偏胖，也算是个性鲜明的一个人。她初中学历，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农村算是有文化的人了，加上能说会道，待人接物灵活自如，口才甚至胜过只顾任劳任怨埋头干农活的大姐。只是有点懒得下地去干挑粪抬灰、施肥除草之类的农活，情愿赖在厨房里执铲掌勺做饭菜，来了客人煮个荷包蛋、摊个油锅饼得心应手，所以练得一手好厨艺，急得母亲直抱怨：“农村女孩子不会种田，将来怎么得了？”
二姐上学时，学习成绩一直比较好，加上性格外向，活泼大方，深受老师喜爱。那时，农村学校的师资奇缺，一旦有老师生病或外出开会，就会出现部分班级没有老师上课的情况。校长也是无奈中突发奇想，让高年级的优秀学生到低年级临时代课，出趟大方的二姐自然是合适的人选。印象中，我在三四年级时，上初中的二姐因为嗓音条件好，就曾经给我上过音乐课。其实就是教唱歌，先把歌词抄写在黑板上，然后一句一句领着大家唱，待熟悉一点后，就是分小组、分男女生轮流反复地唱，直到下课铃响起为止。《红梅赞》《南泥湾》等颇具时代感的歌曲都是当时学会的，直到现在，有机会唱卡拉ok时，我还时常唱起这些难忘的经典老歌。
其实，二姐本来是有机会继续上学读高中的，只是母亲思想比较传统，觉得女孩子迟早是要嫁给人家的，学那么多知识没有必要，不如早点回来上工挣工分钱，可以减轻些家庭子女多的压力。即使当时城里下放的知青李老师亲自上门做工作，母亲也没有松口。当然，在农村这种情况并不鲜见。这可算是二姐人生命运的第一个坎坷。
于是，二姐只能忍痛辍学。我还曾见过她在房间里为此悄悄流过泪，由于我年龄尚小，还不会去安慰，只能不知所措的默默旁观。二姐本来就怕干农活，很快家里就托人安排她去拜师学手艺，学的是加工猪鬃，这在我们老家江都郭村一带是地方传统产业。后来凭着这个手艺，二姐还外出在山东郓城干过几年，甚至带过徒弟。我对此印象深刻，因为有时家里需要与二姐通信，都是父亲口述，我来执笔，当时“郓城”一词我并不会拼写，特地查阅了《新华字典》。后来，上了高中的我流露出想买一双当时流行的回力牌运动鞋时，她还瞒着父母从郓城随信邮寄来了10元钱到学校，让我这个农村孩子难得享受了一下城镇同学的待遇，大大满足了我的虚荣心。高二那年冬天，她还从特地郓城寄来了厚厚的棉鞋垫，那是在听说我经常熬夜学习脚上生了冻疮之后。
年轻时二姐还非常喜欢拍照片，彰显了一颗年轻女孩的爱美之心，经常拍了照片寄回家。那个年代，一般农村家庭往往会在堂屋两侧靠近房门口的隔墙上安装镜框，透明玻璃里面依次排放各种各样的黑白照片，便于客人看到，当然照片背面要压实，防止挂起来时照片下落窜位（相册是后来才有的，记得二姐结婚时，已经上大学的我还花了2.8元买了一本送给她）。我家的镜框里，自然以二姐的照片居多，是绝对的“主角”，一个年轻时曾经在上海做过裁缝的邻居——五爹爹几乎每次来串门，都会腆着肚子指着镜框憨憨地说：“这里面小兰子多呢。”小兰子是二姐的小名。
二姐婚后嫁到了镇上，有机会在塘头商场上班。我想，二姐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能够脱离种田苦海可能也是因素之一。好在她有文化，嘴巴勤，头脑活，售货员工作干得得心应手，甚至可以说是风生水起，深受领导和同事得认可，后来一度成为副食品柜台的负责人，多次在商业系统被评为先进个人。只是，多年后，二姐的命运受又一次受到捉弄，商业部门普遍受改革开放大潮的冲击，集体商店纷纷不景气，最终被个体承包经营，人已中年的二姐只能无奈地选择了买断工龄下岗，算是人生的又一个低谷。
二姐终归还是一个顽强的人，不屈服于命运的摆弄，勇敢地进行抗争。借助自己家在迎街镇上的优势，凭着多年商业销售经验，二姐开起了个体商店，主营日杂百货，起早贪黑，薄利多销，常年无休，一直经营了好多年。每当春节前几天，商店忙碌时，放寒假的我都会去帮忙收款找零，甚至我的女儿几岁时也曾经跟在后面当过临时“童工”。当然，二姐家的日子在其艰辛操持下也逐渐红火起来。
退休前后，二姐又做出了一个挑战命运的决定，为了孙女的上学，力排众议举债到江都城区买了房，为此她也犹豫了很长时间，看得出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毕竟一下子自己的家庭就会从农村里的小康户变成了城里的“贫困户”。尽管如此，她毫无怨言，宁可委屈自己，也要让孙辈上好一点的学校，也许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隐埋多年的无法好好读书的人生遗憾。如今，二姐和丈夫已经随儿子在江都城区生活，平时帮助儿媳操持家务，照看接送孙女上学，偶尔还出去打点零工贴补家用。业余时间，爱唱歌的二姐又痴迷上了曾经喜欢过的扬剧，经常与一帮戏迷互相切磋交流，而且是进步较快的一个。家庭聚会的餐桌上，就曾听到过她唱的《鸿雁传书》等曲目片断，甚至几次登上社区文娱表演的舞台，还作为代表接受过电视台的采访，算是小区里的“草根”明星了，抖音平台上我还经常刷到她唱扬剧的视频。
哎，人的一生有时平平淡淡、安安稳稳才是生活幸福的真谛，看到二姐当前生活的简单快乐，我也甚是欣慰。欣然写下此文，算是交个差，可以满足一下二姐的小心愿了。
作者简介：龚德明，江都区郭村镇人，中共党员，毕业于扬州师范学院，曾从事中学教育10多年，现为邗江区级机关公务员。
《扬州上下三千年》是朱志泊先生倾数十年心血研究，独立撰写而成的一部扬州通史。欲购此书的朋友，请联系作者朱志泊先生，可得朱先生签名本。
联系电话：137735455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