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沁潼
幡幡瓠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
有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献之。
……
立冬过后,暖如阳春,手捧《诗经》,庭院内,反复吟咏、咬文嚼字,“僧敲月下门”似的回味《诗经 · 小雅 · 瓠叶》中的“尝”与“献”,五味杂陈。
院东墙上,大小不一、饱经沧桑、周身老年斑的瓠子,一个又一个,或躺或挂,如农村留守老人,默默地守护着院落。一向仅仅留着一两条瓠子瓜种的院落,今年成了瓠子照片艺术墙,且大小瓠子,老、中、青、幼四世同堂,在开家庭会。从小拇指大,到成年男人膀子粗,用手指甲掐也掐不动皮。
犹豫、彷徨、自我暗笑,瓠子风波又萦绕我眼前。
清明时节,母亲用制作棉花钵加地膜的育苗方法,送我两棵瓠子苗、一棵苦瓜苗。带回城后,移植在庭院内东墙脚下,一南、一北的瓠子,中间是苦瓜。
“一娘生九子,连娘十个样”。至夏初,受阳的北边瓠子,像吃了生长素,一个劲地沿着铁丝网格蜿蜒攀爬,硕大的叶子,细细的藤蔓,似一对刚柔并济的舞者,初夏时,不经意间就白花盛开,接二连三结果,让我们吃上了修长嫩绿的瓠子。去皮,舌尝,切成四片,不用去瓤,切成硬币厚,放个甜椒,爆炒瓠子。“好吃!好吃!”孙女直竖起大拇指,点赞!
稍大的,去皮、舌舔、去瓤,烧汤,或加蛋,或加猪蹄,瓠子汤,喝得顿顿光!
随着第二棵瓠子果实上来,家人已吃厌了。正好今年历史上难得的高温,我从兴化带上泰州,足足一蛇皮袋十多条瓠子,分几条邻居家和大姨子家,其余留着,隔三差五地吃吃!
我送邻居家的瓠条,去了皮,被我在小区楼下垃圾桶内发现了一条,这瓠子形态,像自己家养的宠物,大小粗细,哪一个胎记记不得?过几天,去了点皮,小区垃圾桶里又发现了一条!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今年高温,绿叶菜超过肉价了,瓠子在超市里,价格也不低呀,邻居家不喜欢吃?
“你家瓠子怎么是苦的?”大姨子电话打给老婆。我听了,直恼火!
“我已吃了十多条瓠子了,去皮即尝,没有一条苦瓠子!况且苦瓠种,老妈也不会留种呀!”我胸口拍得啪啪响。连忙打开百度,居然确实有苦瓠子,苦瓠子中含有一种有毒的碱糖甙毒素,食用后可能会引起中毒症状,如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等。因此,一旦发现瓠子发苦,绝对不能食用!我后悔不已!
好在吃瓠子,先尝,高邮家乡人形容一个人不灵活,情商差,就叫“瓠子”。
从此,余下的瓠子,我依然是先去点皮,用舌头舔一舔,确实又发现了一条苦的。我立刻打开手机,辨别朋友圈分享 的瓠子照片。
院墙上,北边先食的瓠子已日渐消瘦,白花凋零;南边紧挨着红里泛黄,是苦瓜的花,与南边瓠子的白花,争奇斗艳,蜜蜂、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我一下子恍然大悟了:原来近苦者也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