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丨和秋说说话

文摘   2024-11-06 00:00   江苏  
和秋说说话
徐 薇
或许是认为含“里”的名称富有古韵,或许是被一种幽妙的意趣萦绕脑际,或许是曾在那里的庭前小坐,和秋说过话,由此我不能忘记山右里门。
那天,缓步行至景山公园的山右里门时,已是正午。我不想急于离开,便寻一处能够歇脚的地方。说是为了歇脚,实则是被山右里门庭前的一块空地所吸引。
空地并不宽绰,约一户中人之家的庭院大小,摆放着数张桌椅。空地周边树木疏密有致,有恰如其分的留白,避免了视觉上的逼仄。
怔怔地坐在树影下,任凭一阵阵秋天特有的草木香从微风里荡过来。低头,数道金黄色的柔光从枝柯掩映的罅隙中投上我的衣襟。我身体轻微的移动,令这些秋的柔光如蝶翩翩,煞是动人,倏忽之间的了无踪迹,又令人徒然感伤。蓦然,胸膈间充塞着繁复的心绪。沉默太久了,不妨在这里和秋说说话吧。
我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仿佛看到展着透明翅翼的秋,正躲在对面柿子树厚密的枝叶背后,立时那些枝叶连带着青涩的柿子都颤动起来。这颤动的音波与我心弦的搏动形成震音,交替出现——我突然想到,何必局限于语言形式的交流呢?
坐在树影下的我沉默不语,山右里门的秋正在倾听我的“诉说”:
山右里门的秋,我得为你取一个名字。有了名字,你在我心里就如同有了颜貌般清晰起来,不至于虚空。在繁华的都城寻到这样一方清幽的庭院,极易心生“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的哲思。那好,就叫你“隐秋”吧。
隐秋,你虽隐匿在都城一隅,但具有秋的一切特质——炎阳逐渐退却,草木摇落,手触珊瑚绒而觉适意。这些特质对应了你在四季中第三的排序。若以人的一生对应四季,孩童和少年是春天,青年是夏天,中年是秋天,冬天则对应老年。我已人到中年,正值秋天,如此契合,想你定能体会我的心境。
我的年岁上已冠用“五十”二字,这二字如何不让我受到影响呢?隐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轴,轴线长不过百年,短则无从限定。即便是依据最长的轴线长度,五十有余也在轴线过半的位置,更不必说可能遭遇的特殊人生际遇了。看着这样一道轴线,看着这样一个醒目的时间节点,任谁都会感喟岁月流逝的无情。
隐秋,我无意频频回望五十之前的轴线,它们时常用春天般的崭新和夏天般的葱茏提醒我,我几乎每一天都在失去一些东西,尤其是至可宝贵的睡眠。
这两年,如果有人在非工作日的早晨七点钟之前发微信给我,常常不能及时得到回复——因为我的睡眠时间通常是凌晨三点至早晨七点。尽管我将写作时间由晚上调整到上午及中午,坚持每天晚上散步,但并不能改善睡眠状态,只能一味儿地惆怅。也许,惆怅是中年人的一种特权吧。
中年人的惆怅,归根结底是某种焦虑和不安,而焦虑与不安又是对自己能力的质疑,也是急于求成不可示人的衍生物。可是,当秋风、秋雨、秋色、秋光、秋果如画卷在世间徐徐铺陈的时候,隐秋,你何曾有匆匆赶路的步履?何曾对季节的顺时演变有过丝毫焦虑与不安呢?以前,我的思虑何其疏浅,念及此,我真羞愧。
隐秋,秋天对应中年,你是否体会到我的惆怅与羞愧了呢?
秋阳正肆意倾覆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仗了秋的慈光的鉴照,心中的感喟也因此消融了些微冰冷。隐秋,这是你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我吗?
隐秋,在山右里门的柿子树下,我想自此抛开惆怅与羞愧,去感受与秋相调和的心境。
天地万物没有一件可以逃脱荣枯、盛衰、生灭。既如此,生出对荣的赞美、对盛的感叹、对生的怜惜,固然是一种诱人的热情,生出对枯、衰、灭的包容与接纳,又何尝不是一种泰然自若的睿智呢?天地间最能包容与接纳万物枯、衰、灭的,独有秋。与秋相调和乃至融合,是中年人最佳的心境。
山右里门的隐秋啊,你定是赞同我的想法。不然,耳畔怎会骤然响起草丛中秋虫的合奏?我的眼睛怎会如初始般看到这缤纷的秋色?
隐秋,我自顾说了这许多,你虽无一句言语,但我知道自己不应祈求刻板形式上的回应,更何况,你正以自己的方式回应我的喃喃低语。静坐于此,我已感受到肆意倾覆的融融秋阳,听见了可以感动心情的秋虫合奏,看到了缀锦点翠的缤纷秋色,足矣。隐秋,我真真可引你为知己了。
我沉默不语,坐在树影下。大米提醒我,该走了。我的思绪虽一时不能从刚才与隐秋的交谈中剥离开来,但终是随她离开了。
我不能忘记山右里门。凉意微逗的时候,我又想起山右里门的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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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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