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巨头 Telegram 上市传闻前的一篇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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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 2017 年以来，Telegram 创始人帕维尔·杜罗夫首次接受媒体采访。
Telegram 拥有9亿用户，这款颇具神秘色彩的加密通讯软件的掌舵者近日放出消息，称公司已接近盈利，并有可能在股票市场上市。
根据《金融时报》的消息，总部位于迪拜的 Telegram 在最近几年飞速发展，已成为全球最受欢迎的社交媒体应用之一，两年前推出广告和高级订阅服务后，收入达到「数亿美元」。
杜罗夫说：
「我们希望明年实现盈利，如果不是今年的话。平台的月活跃用户已从 2021 年初的 5 亿增加到 9 亿。」
杜罗夫个人完全拥有 Telegram 的所有权，他说，包括「全球后期科技基金」（global late-stage tech funds）在内的潜在投资者已经为公司「提供了 300 多亿美元的估值」，但他排除了在探索未来首次公开募股的同时出售平台的可能性。
他说：
「我们开始想要变现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希望保持独立。我们认为 IPO （首次公开募股）是实现 Telegram 价值民主化的一种手段。」
Telegram 这家只有约 50 名全职员工的公司，在过去几年里人气爆棚，成为全球政府和官员的重要通信工具，也是冲突地区公民的讯息生命线。
也有研究人员警告说，这个审核较少的平台，仍然是犯罪活动、极端主义、恐怖主义内容和误导信息的温床。
批评人士认为，克里姆林宫可能与 Telegram 有联系或对 Telegram 有影响力，但杜罗夫认为这种说法「不准确」。
2007 年，杜罗夫在家乡圣彼得堡共同创建了俄罗斯最受欢迎的社交媒体网络 VKontakte（现在简称为 VK），他本人也被誉为「俄罗斯的扎克伯格」。
作为言论自由的倡导者，他于 2013 年与兄弟共同创立了 Telegram。2014 年，他因拒绝与俄罗斯安全局共享 VK 某些乌克兰用户的数据而被迫逃离圣彼得堡。他将公司股份以 3 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亲克里姆林宫的寡头，再加上一笔加密货币财富，他得以在迪拜定居之前四处旅行，并为 Telegram 提供资金。
两位深谙此事的人士说，一旦公司实现盈利，市场条件有利，Telegram 可能会争取在美国上市。杜罗夫拒绝就时间表或可能的上市地点发表评论，但表示 Telegram 已经「研究了几种选择」。
Telegram 已经筹集了约 20 亿美元的债务融资，其中包括 2021 年发行的 10 亿美元债券，以及当年发行的 7.5 亿美元债券和去年发行的 2.7 亿美元债券。
如果 Telegram 在 2026 年 3 月底之前上市，这些债券持有者将可以把优先无担保债务转换为股权，价格会比 Telegram 的 IPO 价格低 10% 到 20%，这也是该公司在该日期之前上市的一个诱因。
杜罗夫表示，Telegram 将考虑向忠实用户出售部分股票。这点会让人想到，Reddit 不久前就宣布，最快将于 3 月份在纽约上市，并将向散户投资者出售部分股票。
杜罗夫说：「如果我们想筹集资金，例如用于实现我们与（人工智能）相关的雄心壮志，这仍然是一种可能性。」
他补充说，公司正在探索推出一款人工智能驱动的聊天机器人。
根据 Sensor Tower 的分析，Meta 旗下的信息服务竞争对手 WhatsApp 月活跃用户达 18 亿，而加密通信应用 Signal 截至 2024 年 2 月的月活跃用户为 3 千万，不过该数据仅涵盖移动应用的使用情况。
Telegram 说，本月将与运营其频道的创作者实行收入分成，承诺从营销费用中提成 50%。杜罗夫说，此外，该公司还将推出企业账户和「社交发现」功能，帮助用户认识或约会附近的人。
杜罗夫说，随着多项选举活动在全球展开，Telegram 计划在今年改进其审核流程，并「部署人工智能相关机制来解决潜在问题」。
「除非他们越过了红线，否则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在人们表达自己的方式上对他们进行监管。」
「我相信思想的竞争。我认为任何思想都应该受到挑…… 否则，我们很快就会沦为专制主义。」
Telegram 上面海量的灰色讯息，也让它饱受质疑。这个「纸飞机」，究竟是社交巨头，还是另一个「暗网」？
每天，Telegram 频道「美国枪店」都会源源不断地向其近 26000 名订阅者发布出售非法商品的照片。最近，这些商品包括售价 500 美元的 9 毫米格洛克手枪和弹药、每盎司售价 1000 美元的玻利维亚可卡因以及售价 5000 美元的伪造克隆银行卡。
这位匿名的频道主人邀请他的订阅者直接给他发消息，用比特币或美元购买。他在广告中穿插了成堆的现金照片和快乐顾客的感谢信息截图。
犯罪学和网络安全专家追踪了数以万计的 Telegram 群组和频道，这家枪支店只是其中之一。他们认为，Telegram 已成为新的「暗网」，违法者和网络黑客在这里公然吹嘘和交换非法服务，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LexisNexis 风险解决方案公司的政府部门首席执行官海伍德·塔尔科夫（Haywood Talcove）说，Telegram 是有组织犯罪分子的社交媒体。
他一直在追踪针对美国政府系统的新欺诈手段，他说这些手段已经在该平台的一些黑客社区中疯传。他说，这些手段在一些黑客社区的平台上病毒式传播。那里仿佛是狂野的西部。
近年来，Telegram 从一个小众信息应用，发展成为不可或缺的新闻来源，和资源调度平台。俄乌战争、以哈冲突等地缘政治和人道主义危机中，都有 Telegram 的用户在幕后运作。
对于掌舵人杜罗夫而言，他一直试图将该平台塑造成一个以隐私为导向的、可替代大型科技平台的平台，一个不受政府干预的平台。
他坚持认为，Telegram 是一个可以抵御审查的安全港。例如，亚洲已是 Telegram 最大的市场。
杜罗夫说：
「在某些地区，Telegram 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让人们表达自我的免费平台之一。」
现年 39 岁的杜罗夫很少接受媒体采访，他是一位亲力亲为的领导者，比起首席执行官，他更喜欢「产品经理」这个头衔。
Telegram 只有 50 多名全职员工，其中包括一支由 30 名精挑细选的精英工程师组成的团队。而且，任何功能的推出，都离不开创始人的深度参与。
得益于类似 Twitter 的新广播功能和随心所欲的审核方式，Telegram 已成为全球领导人和强人的传声筒。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俄罗斯官方部门，甚至哈马斯等激进组织都在使用 Telegram。当然，它还吸引着不法分子、不实信息推送者、阴谋论者和极端分子，以逃避其他大平台的严格审查限制。
专家警告说，越来越多的政府把它作为宣传武器，而这些政府的公民可能正是依靠它来获取信息的。
Telegram 总部位于迪拜，因此能够躲过近年来困扰硅谷类似平台的监管审查和执法要求。
杜罗夫说，在迪拜，政府不会打扰他们。他将迪拜称为「中立」酋长国。
但随着 Telegram 不断扩大规模，通过广告盈利，并为潜在上市亮相做好准备，它将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来驯服自己的阴暗面。
美国智库诚信研究所（Integrity Institute）联合创始人兼首席研究官杰夫·艾伦（Jeff Allen）说：
「投资者应该担心 Telegram 的黑社会犯罪问题和更广泛的诚信问题。」
他补充说：
「随着全球监管机构的围追堵截，Telegram 将不得不采取一些基本的信任、安全和诚信措施，而这些措施目前离我们还很遥远。」
在生活方面，杜罗夫都与硅谷任何一位靠科技起价的亿万富翁，并无大差别。
据报道，尽管他的净资产高达 115 亿美元，但他仍然信守 Meta 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的教条：极简主义能提高工作效率。他沉迷于典型的健康时尚。他说，「没有例外」。每天早上醒来，他都要做 200 个俯卧撑和 100 个仰卧起坐，然后再洗个冰水浴。多年来，他一直坚称自己是一个顽固的言论自由主义者。
杜罗夫说，这为他创立 Telegram 奠定了基础。
根据他的说法，杜罗夫和他的兄弟尼古拉最初开发 Telegram 是为了在没有其他安全信息应用可用的情况下，为两人提供通信的「私人工具」。
2013年，在爱德华·斯诺登揭露了美国情报部门对美国人的大规模监控之后，这促使兄弟俩决定与公众分享这款应用，并强调它是一个反监控的信息平台，利用加密技术屏蔽信息，使其免受窥探。
2018 年，他再次拒绝莫斯科访问某些用户数据，促使俄罗斯禁止使用该平台。
令克里姆林宫尴尬的是，Telegram 通过一些技术手段规避了这一禁令。2020 年，克里姆林宫解除了禁令，但对一些人来说，Telegram 作为自由言论首选应用的声誉已经得到巩固，而杜罗夫则被塑造成了一个具有编程智慧的自由斗士。
苏黎世大学研究网络平台极端主义的研究员亚历山大·乌尔曼（Aleksandra Urman）说：
「对 Telegram 的信任就是对杜罗夫个人的信任——他个人会尽一切努力保持言论自由。」
这种做法推动了 Telegram 的发展。该应用已从专注于「秘密聊天」扩展到每年集成数十种新功能，包括可定制的界面、共享大文件的工具、多达 20 万成员的群组，以及用于单向广播消息的频道，用户数量不受限制。
杜罗夫将 Meta 视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在公司内部，他奉行「快速行动，打破常规」的老派创业精神。
他在迪拜建立了一个小型而神秘的工程师团队，通过举办在线编程竞赛，挖掘冠军，而不论其年龄、地点或先前的经验如何。
一个仅有七名系统管理员的团队管理着 8 万多台服务器，这些服务器归公司所有，分布在全球各地，杜罗夫说，这些服务器通常需要数百人来管理。
除了实现高度自动化，团队别无选择。因此，Telegram 的成本效率大大提高。
Telegram 的长期销售目标是成为一站式商店，允许开发者在平台上构建电子商务、游戏和加密应用程序，成为少数几家采用去中心化的「web3」技术的主流公司之一。
这个生态系统将由 TON 区块链支撑，TON 区块链最初由 Telegram 团队开发，吸引了俄罗斯个人和机构投资者等，但在该项目在美国遇到监管问题后，现在由一个开源社区独立开发。
杜罗夫说，他预计 Telegram 的月活跃用户将在 12 到 14 个月内达到 10 亿。
这些计划是在 Telegram 走向 IPO 的同时提出的，这一战略既能实现扩张，又能避免合并或出售。杜罗夫认为，创始人应该保留控制权，以避免「牺牲自己的价值」。
然而，要吸引西方投资者，尤其意味着要解决批评者提出的质疑，即克里姆林宫可能仍与 Telegram 有联系或对 Telegram 有影响力。
Telegram 指出，俄罗斯在 2020 年突然解禁 Telegram 后不久，俄罗斯各部委和高级官员就争先恐后地在该平台上开设了自己的主页。
杜罗夫很乐意谈论他早晨的健身习惯，但当被问及他对普京总统或俄乌冲突的立场时，他却避而不答。
他说：
「我们还是不要谈这个话题了。让 Telegram 成为一个中立的平台对世界来说非常重要。」
杜罗夫将有关克里姆林宫的报道斥之为「阴谋论」，坚称该平台没有任何「与俄罗斯有关的资金来源」，在俄罗斯也没有办事处、员工或设备。他补充说，该平台的大部分债券持有人都是总部位于英国和美国的全球基金。
他说：
「我认为，对于任何关注我的故事、我的经历以及 10 多年前迫使我离开俄罗斯的一系列事件的人来说，这种理论显然是不可信的。」
他成功地切断了与俄罗斯的联系。一些债券持有人对此表示满意。
帕维尔在切断与俄罗斯的联系方面相当成功。「他做对了所有的选择，」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债券持有人说。
债券持有人还补充道：
「杜罗夫创造性地提出了新的收入来源，并且已经达成了一笔大的广告交易。我非常乐观地认为，它将成为一家市值 1000 亿美元的公司。」
然而，批评者质疑 Telegram 是否有适当的监管措施来吸引更多主流广告和投资者。研究表明，该平台已成为犯罪活动的温床。
佐治亚州立大学刑事司法和犯罪学系教授大卫·迈蒙（David Maimon）说：
「Telegram 支持并助长了世界各地的线上和线下犯罪——可能是诈骗，可能是枪支销售、毒品销售，甚至是人口走私。」
他自 2019 年以来一直在监控和渗透数千个 Telegram 犯罪团伙和频道，其中包括美国的 1 万个。
《纽约时报》最近的一篇报道发现，Telegram 是自称恋童癖者进行信息交易讨论的场所。
杜罗夫说：
「Telegram 积极控制平台公共部分的犯罪活动，每天删除数百万条有害内容。Telegram 会对用户提交的举报做出回应，并主动使用定制的机器学习审核软件来标记非法内容。」
但有些人怀疑，广告商是否愿意把社交媒体预算花在一个风险相对较高的平台上。
诚信研究所的艾伦说：
「Telegram 将很难找到愿意把自己的品牌与平台上大量有毒内容联系在一起的广告商。平台缺乏诚信严重限制了它获得收入的可能性。」
随着 Telegram 越来越成为战时通信工具，它也越来越成为信息战的战场。
研究人员说，Telegram 往往是可疑言论的播种平台，从这开始再四散泛滥到其他地方。
随着俄乌战争的展开，数十个据称由匿名俄罗斯政府「内部人员」运营的未经核实的声明和新闻分享渠道变得更加突出和有影响力。
Telegram 是唯一一个继续允许与伊朗有联系的激进组织运营和传播其内容的平台，这些组织包括哈马斯、真主党和各种伊拉克民兵组织。
Telegram 称，关注加沙或乌克兰当前事态发展的频道，「已被证明是记者、研究人员、事实核查人员和人权组织在这些事件发生时，寻求独立评估所不可或缺的」。
「审核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应对某些实时发生的事件。我认为，在这样的时刻，没有人能做好准备，」杜罗夫说。「用户的反馈通常是请不要开始审查任何内容。」
在最近要求删除哈马斯频道的压力下，一些频道现已在整个平台上受到限制。但还有一些频道仍在直播。其中一个名为「Hamasps」的频道拥有 11.1 万名订阅者，似乎只有通过苹果或安卓设备访问时才会受到限制，但通过无线网络访问的用户则可以访问。
「我们不知道到底哪些东西应该被删除。我们不知道哪些措施适用，何时适用。一个频道是否被完全关闭，是否只在某个国家被封锁，是否只能在网页上使用，而不能在苹果或安卓系统上使用？」
杜罗夫坚称，Telegram 从未将私人聊天数据交给政府。作为对批评的回应，他决定给某些错误信息贴上标签，而不是将其删除，认为删除内容往往会强化阴谋论。
「昨天还被认为是阴谋论的内容，今天就可能成为官方观点。作为一个平台，你不可能永远跟上变化。」
有些人则完全拒绝接受杜罗夫的观点。
宣传专家、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助理教授塞缪尔·伍利（Samuel Woolley）说：
「无限制的言论自由是一个有缺陷的想法。强大和高度组织化的团体，才拥有资源和技术，他们完全可以利用 Telegram 等平台操纵舆论。」
「Telegram 和其他类似平台，的确是言论自由和民主的重要工具。但这些平台，也确实是用来控制和胁迫大众的强大工具。」
本文根据《金融时报》两篇关于杜罗夫的采访文章综合翻译而成，原作者：Hannah Murphy。翻译：吴鞑靼。
「文明交易，光荣劳动」——1949年海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