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次又是伊斯兰国？
乐活
时事
2024-03-23 12:13
浙江
美国撤离阿富汗后，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简称IS）的地方分支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新的敌人：俄罗斯。这是为什么？本文将从宣传战的角度，来综述此次恐怖袭击的宗教动机和现实逻辑。
2022年2月俄乌战争开始不久，IS 的中央宣传机构就在其每周一期的《al-Naba 时事通讯》中发起了一场以乌克兰为重点的媒体宣传活动，标题为《十字军反对十字军战争》（Crusader Against Crusader Wars），该组织在活动中大肆宣扬其在欧洲大陆对手之间的相互毁灭。「今天发生在东正教十字军之间的这场血腥战争，就是对他们惩罚的例子，而且将永远与他们如影随形。」文章中写道，这场冲突事关权力，「是美国和俄罗斯争夺东欧国家控制权的竞争不断升级的表现。」IS 还称，「十字军对十字军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文章最后发出呼吁：「真主啊，让他们的战争血腥化，在他们的心中埋下不和的种子；将你的愤怒和折磨倾注在他们身上吧。」除了以「al-Naba」为核心的发声平台，亲 IS 的媒体团体也在继续进行讨论，并大量制作自己的内容。2022年夏天，IS 在阿富汗的分支机构「伊斯兰国呼罗珊省」（IS-Khorasan，简称IS-K）——「呼罗珊」是一个以包括伊朗东北部、土库曼斯坦南部和阿富汗北部的历史区域命名的组织——也成为了俄乌战争的主要发声者，并开始带头利用这场冲突来扩大自己的全球声量。俄罗斯是逊尼派圣战分子熟悉的敌人，它成为 IS-K 的目标有几个原因。根据 IS-K 自己的说法，「莫斯科的双手沾满了穆斯林的鲜血」，尤其是在阿富汗，长达十年的苏联阿富汗战争，遗留下来的问题仍然十分严重。IS-K 的叙述经常提到苏联/俄罗斯在阿富汗的历史纠葛，以及目前与塔利班的关系，强调莫斯科对塔利班的暗中支持。IS-K 与塔利班的矛盾，也构成了仇视俄罗斯的一种动机。比如，2023年10月8日，IS-K 用自杀式炸弹，袭击了阿富汗昆都士一座清真寺，造成数十人死亡。这是自美军8月底撤离后，阿富汗发生的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袭击事件。此外，俄罗斯军队在多次车臣战争中的残酷凶猛打击（比如格罗兹尼巷战，被认为是越战后最血腥的巷战），以及在高加索地区针对反叛地区的焦土作战，都意味着俄罗斯很难获得 IS-K 的好感。最后，克里姆林宫在叙利亚持续支持阿萨德，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中，俄罗斯的空中支援以逊尼派据点为目标，这继续巩固了俄罗斯作为重点敌对目标的形象。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使俄罗斯成为 IS-K 眼中颇具吸引力的宣传打击目标。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网络信息战在煽动仇俄情绪时，起到了很大作用。IS-K 旗下的「al-Azaim 媒体制作基金会」是一个创新而精明的组织，它越来越多地利用地缘政治问题来推进自身政治议程。对 IS-K 而言，「呼罗珊」地区的地面行动与信息战相辅相成；因此，al-Azaim 的媒体攻势旨在激起穆斯林对本国政府在社会政治和经济方面的不满，从而吸引支持者。IS-K 还试图煽动反俄情绪，因为莫斯科过去曾在阿富汗发动战争，现在又支持叙利亚阿萨德政权，从而吸引将俄罗斯视为伊斯兰教长期威胁的穆斯林。IS-K 在2022年3月10日发表了第一份提及乌克兰的声明，当时冲突刚刚爆发两周。这份声明是在该组织对巴基斯坦白沙瓦一座什叶派圣地发动毁灭性袭击后发布的，在正文的最后一部分简短地提到了乌克兰战争。但提及的内容非常重要，它警告参与到俄乌双方作战的穆斯林，加入冲突并不等于参加圣战。通过这种方式，IS-K 旨在将其他圣战组织的斗争视为非伊斯兰的，从而只批准那些自认为是真正信徒的人参加自己的战争。2022年8月3日，IS-K 出版了一期其旗舰英文杂志《呼罗珊之声》（Voice of Khurāsān），刊登了一篇题为《乌克兰的黑洞》（The Black Hole in Ukraine）的文章，称这场战争是「全世界穆斯林的一大喜讯」。在 IS-K 看来，「非信徒（kuffar）之间爆发的战争」是「来自全能真主的伟大征兆」。在谈到美国和俄罗斯这两个大国正在进行代理人战争时，IS-K 声称：「在上个世纪，美国一直是伊斯兰教的劲敌，事实证明俄罗斯也不例外。」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作者指出，这一次「受害者不是车臣、阿富汗或叙利亚的穆斯林」，而是「欧洲和平土地」上的居民。IS-K 吹嘘说，这些「对伊斯兰教发动恐怖战争的十字军政府在自己的家园里看到了战争的清晰一瞥」。值得注意的是，文章引用了已故 IS 领导人阿布·贝克尔·巴格达迪（Abu Bakr al-Baghdadi）过去说过的话，称其预言显灵，他说：「我们以真主的恩典向你们保证，每一个参与这场反 IS 战争的人都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并将后悔莫及。」IS-K 决定引用 IS 首任哈里发巴格达迪的话，意在进一步增强声明的合法性，并向听众传达一种紧迫感。2022年8月14日，IS-K 旗下的波斯语频道「al-Fursan Media」发布了另一篇早期的文章，专门讨论乌克兰战争。文章敦促穆斯林保持耐心，伺机利用当前的动荡局势打击包括俄罗斯在内的敌人。随后，在2022年10月，al-Azaim 基金会用俄语发表了一篇题为《乌克兰战争的命令》（The Command on the War in Ukraine）的短文。该声明直接针对为乌克兰和俄罗斯而战的穆斯林，称禁止穆斯林为非伊斯兰统治者而战。声明还称，乌克兰战争是西方为在穆斯林中制造裂痕而设计的又一个阴谋，因此信徒们不应该卷入其中，而应该袖手旁观，任由双方互相残杀。2023年4月2日，《呼罗珊之声》第24期发表了 IS-K 就这一主题发布的最新宣传文章。这篇题为《给乌克兰穆斯林兄弟的肺腑之言》（A Message from the Heart to our Muslim Brothers in Ukraine）的文章据称，是由居住在欧洲的匿名 IS-K 支持者撰写的。文章针对在乌克兰冲突双方作战的穆斯林，特别是俄罗斯一方的车臣穆斯林和乌克兰一方的鞑靼穆斯林，敦促他们放弃战斗，加入 IS，并将他们的武装斗争转向叙利亚境内的俄罗斯军队。文章还将矛头对准了车臣现任领导人拉姆赞·卡德罗夫，作者称其为「粗人」和「伪君子」，指责他是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工具，因为他在派遣车臣军队前往乌克兰作战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作者认为，真正的穆斯林不应该参加非信徒之间的战争，而应该致力于恢复 IS 在车臣、达吉斯坦和整个俄罗斯南部袭击俄罗斯军队的能力。同样，作者嘲笑「穆斯林营」的成立，这指的是在为乌克兰作战的部队中的鞑靼穆斯林，并指责他们与「纳粹政权」。这篇文章认为，如果鞑靼人、车臣人和广大穆斯林想要对抗俄罗斯军队，他们应该加入 IS 在高加索地区的分支组织 Caucasus Wilayah/Wilayah Qawkaz。该媒体机构与亲 IS 的宣传团体密切合作，经常发布有关乌克兰战争的文章。此外，IS-K 的「al-Azaim 媒体制作基金会」和支持机构，还发布 IS 官方宣传的译文以及俄语原创内容，以在俄罗斯穆斯林中争取支持、招募人员、筹集资金和煽动暴力。在开展媒体宣传的同时，还采取了实际行动。2022年9月，IS-K 的自杀式炸弹袭击了喀布尔的俄罗斯大使馆，造成两名雇员和四名阿富汗平民死亡。虽然自大使馆遇袭以来，IS-K 并未针对俄罗斯或俄罗斯在阿富汗的利益采取任何重大行动，但宣传力度的加大表明其意图仍然是针对俄罗斯。随着俄罗斯、伊朗和其他国家希望填补美国撤军后阿富汗的权力真空，他们可能会发现自己越来越激起 IS-K 和其他圣战组织的愤怒。对于俄罗斯，IS-K 可能已经闻到了血腥味。莫斯科在乌克兰的军事表现令人失望，这可能会鼓励俄罗斯周边历来动荡不安的地区寻找机会重振反俄武装运动，尤其是在达吉斯坦、印古什和北高加索其他地区。大量的宣传和实际的恐怖袭击，通常会有一定的滞后。因此，回顾俄乌战争两年来 IS-K 的宣传与表态，2024年的这次莫斯科恐怖袭击，必然是一起经过了长时间精心策划的有组织事件。通过唆使圣战分子袭击俄罗斯，IS-K 正寻求获得发展势头，尤其是对叙利亚境内的核心 IS 组织来说，俄乌战争正在为他们势力的再次抬头，提供可乘之机。本文编译自《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杂志发表于2023年9月的文章，原作者：Lucas Webber，Riccardo Valle 和 Colin P. Clarke。编译：吴鞑靼。在不改变原文意思的情况下，略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