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推荐一本书，法国人写的俄罗斯历史（人名地名对照用的是法语）。如果你还记得2024年2月暜京在采访中上的历史课的话，下面的文章和书，会对那些人物和故事，有一个欧洲视角的阐述。
作者是埃尔·格努（Pierre Gonneau），法国历史学家、索邦大学斯拉夫研究学院院长。主要研究方向为9—18世纪的罗斯及东正教斯拉夫世界的历史。
本文基于书中的描述，重新编辑整理，概述下两位重要历史人物：留里克、涅夫斯基的一些，正好跟昨天聊的有关金帐汗国的东西可以连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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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千年纪念碑，雕刻了从留里克开始的历代斯拉夫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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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里克古代的希腊和罗马在欧洲历史上无比辉煌，而欧洲的北部还处在蛮荒之中。希腊和罗马的文化直到9世纪才对北欧和东欧大平原发生了明显的影响。
在南欧通往北欧，西欧通往东欧的十字路口，诞生了中世纪最著名的城邦，或者说城市共和国，诺夫哥罗德。“诺夫哥罗德”一词的意思是“新城”。它最早出现于大约公元900年，位于820年左右建立的第一个要塞戈罗季谢下游几公里处，沿着沃尔霍夫河两岸（分别为圣索菲亚侧和商业侧）扩展。第一部是《往年纪事》（Le Récit des temps passés/Повѣсть времяньныхъ лѣтъ），它是东斯拉夫现存最古老的编年史。这部编年史提到的年代据说最早可追溯至圣经里的大洪水时代。正文按照拜占庭纪年体系编排，起于6360年（即基督纪年或公元纪年的852年），但其年表在945年之前是不确定的。第二部是《诺夫哥罗德第一编年史》（Première chronique de Novgorod/Новгородская первая летопись）出现得比较晚，起讫时间为1280年至1440年。
现有的书面资料略显冗长，且大多是传说，从中可知波罗的人、芬兰人和斯拉夫人等不同民族曾在诺夫哥罗德的遗址上聚居融合。后来，在830年以后，罗斯人（也被称为瓦良格人）也到此定居下来。此外还有斯洛文尼亚人、克里维奇人、维斯人、楚德人等等。拜占庭纪年6367年（公元859年），海外的瓦良格人征服了这一地区，迫使楚德人、斯洛文尼亚人、梅尔人、维斯人和克里维奇人进贡。但在拜占庭纪年的6370年（公元862年），当地的各部落把瓦良格人赶进了大海，不再向其进贡。他们开始自己统治自己，但在他们之中没有正义，他们内讧；从一个世系到另一个世系之间有所分歧，于是互相发动战争。他们对自己说：“还是让我们找一个能统治我们，能根据法律为我们裁决的君王吧。”楚德人、斯洛文尼亚人、克里维奇人、维斯人对罗斯人说：“我们的国家又广阔又富裕，但没有秩序。来统治我们，管理我们吧。”最后选中的是三兄弟领导的部族。他们带着所有罗斯人出发了。老大留里克（Riourik）在诺夫哥罗德立足，老二西涅乌斯（Sineous）定居在别洛奥泽罗（Beloozero）在白湖边，老三特鲁沃尔（Trouvor）则拥有伊兹博斯克（Izborsk）。老拉多加湖附近的景色，这里是留里克兄弟最初建立统治的地方正是因为这些瓦良格人，诺夫哥罗德人才取了罗斯作为本土的名字。从此诺夫哥罗德人都成了瓦良格人的后裔。两年后，西涅乌斯去世了，他的弟弟特鲁沃尔过不久也去世了。于是留里克统辖了全部领地，把三个要塞全部握在手中。留里克之后，诺夫哥罗德八百年的历史中，统治该城的王公变换了多次，其中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是一个特别的人物。直到今天，在俄罗斯，以及斯拉夫文化影响的很多地区，比如保加利亚等地，常能见到涅夫斯基教堂、雕像或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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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他既可被视为英雄，率军抗击了来自北部的强敌对诺夫哥罗德的觊觎，同时他又是一个对蒙古人屈膝讨好的“叛奸”。即使在今天，俄罗斯学童最喜欢的历史人物在诺夫哥罗德也并不总是享有同样的受欢迎程度。圣亚历山大·涅夫斯基（（1228—1263年），巴黎的罗斯大教堂为他而建）是雅罗斯拉夫·弗谢沃洛多维奇的儿子。雅罗斯拉夫在1215年至1228年间三次试图用武力驯服诺夫哥罗德，每次都遭到骄傲的抵抗。亚历山大·涅夫斯基的确切出生日期无法确定，但据推测他是在1220年左右出生的；他八岁时象征性地第一次统治诺夫哥罗德。这是为他及其兄长狄奥多设定日程的一种方式，后者似乎注定要巩固其在当地的地位。1233年夏天，狄奥多正在诺夫哥罗德准备婚礼，“蜂蜜酒煮沸了，新娘带来了，参加宴会的王公邀请了”，而这个年轻人在6月10日突然去世。狄奥多被安葬在圣格奥尔基修道院。他从1236年开始占据诺夫哥罗德公位，这是罗斯历史上最微妙的时期之一，因为在他即位后不久，蒙古人开始入侵，将“鞑靼枷锁”强加给整个王国。1237年12月至1238年2月，成吉思汗之孙拔都的军队占领了梁赞、克利亚济马河畔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大肆抢劫和屠杀，引起恐慌。3月4日，在伏尔加河的支流锡季河（Sit）上，亚历山大的伯父弗拉基米尔·尤里·弗谢沃洛多维奇大公不光彩地去世了。3月5日，托尔若克在没有任何援助的情况下沦陷。鞑靼人骑马前往诺夫哥罗德，没有遇到任何障碍，突然，距离目的地还有100俄里，在一个叫伊格内修斯十字架的地方，他们掉头走了。《诺夫哥罗德第一编年史》将之描述为上帝、圣索菲亚和城市守护圣徒之手施加的拯救，由此认为这座城市已经脱离了危险。当托尔若克遭到鞑靼人的攻击时，亚历山大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拯救它。他的父亲雅罗斯拉夫随后迅速向蒙古人投降，成为拔都的附庸，并在可汗的支持下登上了克利亚济马河畔弗拉基米尔的公位。与此同时，鞑靼人对南部领土的入侵仍在继续，那里的公国没有相互支持，一个接一个地沦陷。1239年，鞑靼人征服了第聂伯河左岸的主要城市。他们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在1240年12月6日占领第聂伯河右岸的基辅。![]()
Natalya Klimova 画的涅夫斯基击败瑞典与条顿骑士团
正是在这种大范围灾难的背景下，亚历山大赢得了他最著名的一场胜利。1240年夏天，大量的瑞典人、摩尔曼人、索米人和海梅人，乘坐数量庞大的船只，企图占领拉多加城，或者简单地说，占领诺夫哥罗德城和及其周围的领土。这些敌人在涅瓦河口登陆。这一次，亚历山大毫不犹豫。他掌控的部队，包括他可以召集的部队以及诺夫哥罗德和拉多加的小规模部队，人数比对手少，但完好无损。显然，他们不像害怕鞑靼人那样害怕这些北方敌人。他于1240年7月15日与军队前往涅瓦河和平原地带。他的外号涅夫斯基（“涅瓦河英雄”之意），据说来自于这次成功，不过这一说法在15世纪前未得到确认。![]()
谢尔盖·艾森斯坦拍摄的电影《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中的涅瓦河之战
在《诺夫哥罗德第一编年史》最古老的版本中，这一胜利以令人愉悦的方式呈现，但随后在亚历山大·涅夫斯基的生平描述中着实放大了这一胜利。王公被描述为一个虔诚的宗教战士，捍卫正义事业，反对不虔诚和无耻的入侵者，他们的主要罪行是侵占他人的土地。正是在离开圣索菲亚大教堂时，亚历山大对着他的手下说出我们刚刚谈到的著名宣言：“上帝不仰仗武力，而依靠正义。”在涅瓦河边，他得到了他的“祖先”圣徒——殉道王公鲍里斯和格列布的神奇帮助，还有天兵相助，他们在罗斯人并未设防的伊若拉河（Ijora）岸边把瑞典人砍成肉泥。然而，在冬天，亚历山大“带着他的母亲、妻子和整个家庭，在与诺夫哥罗德人争吵之后”离开了诺夫哥罗德。利沃尼亚骑士团利用罗斯内部争端占领了普斯科夫西部的伊兹博斯克边境，然后占领了普斯科夫，与此同时，成群的立陶宛人和异教的楚德人在离诺夫哥罗德城墙三十俄里远的地方肆意破坏乡村。亚历山大开始反击：他对利沃尼亚发动了袭击。决战于4月5日在边境地区的楚德湖进行。这是另一次重要的胜利。亚历山大·涅夫斯基的一生是一场胜利，也是对被俘者的讽刺：“那些自称上帝骑士的人赤身裸体地骑在马背上。”《诺夫哥罗德第一编年史》记载，有400名日耳曼人死亡，50人被俘（可能没有区分骑兵和骑士），而楚德人（爱沙尼亚人）的伤亡无数。![]()
接受拔都汗册封的涅夫斯基
那一年对于在罗斯建立“鞑靼枷锁”同样重要。伟大的窝阔台汗在蒙古去世。拔都曾带领军队沿着亚得里亚海海岸前进，后来撤退到下伏尔加河的萨莱，该地后来成为蒙古帝国最西部的部分金帐汗国的首都，等着罗斯王公们前来朝拜。从1242年到1246年，亚历山大在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之位上待了四年之久。在1246年至1255年间，亚历山大几乎从这座城市的史册中消失了，至少在最古老、最可靠的《第一编年史》中是这样。1246年只包含一个简洁的条目：“亚历山大王公去拜访鞑靼人”，1250年的条目回答说：“亚历山大王公从金帐汗国回来了，诺夫哥罗德非常高兴。”1253年春天，亚历山大的儿子瓦西里担任王公。出生于1240年至1245年之间的瓦西里还年幼。1255年，诺夫哥罗德人试图用亚历山大的弟弟雅罗斯拉夫·雅罗斯拉维奇取代他，这导致了亚历山大的强势回归。雅罗斯拉维奇逃走了，但亚历山大出于复仇的心情，要求把作乱的人，尤其是邑吏奥纳尼亚交给自己，而居民们拒绝这样做。在大主教达尔梅斯和千夫长克里姆进行了艰难的谈判后，奥纳尼亚放弃了其帕萨德尼克（Posadnik，又译为市长、地方行政长官、市政官）的职位，但保留了他的自由，而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庄严地进入了城市。![]()
Pavel Ryzhenko的画作。1252 年，涅夫斯基在萨莱拜见了拔都汗的儿子萨尔塔克，成为弗拉基米尔大公，臣服于金帐汗国，他成为萨尔塔克的安达和拔都汗的养子。
我们在阅读诺夫哥罗德的资料时并没有意识到，亚历山大的地位已经完全改变了。1246年，他还是弗拉基米尔大公、拔都的宠臣之子。但他的父亲于1246年9月30日在蒙古哈拉和林去世，成为大汗贵由和拔都之间竞争的牺牲品。这次死亡引发了新一波的恐惧：蒙古人是否打算屠杀所有罗斯王公？亚历山大、他的两个弟弟雅罗斯拉维奇和安德烈以及其他南方公国的王公犹豫不决，困惑不已，屈服于金帐汗国的威逼利诱之下。1248—1249年，拔都的第一次裁定计划让亚历山大成为基辅的大公，安德烈成为克利亚济马河畔弗拉基米尔的大公。这种分配显然不能满足任何人，安德烈和雅罗斯拉维奇试图组织一场反鞑靼人的起义。1253年，亚历山大再次前往金帐汗国，向可汗告发了自己两个兄弟的计划。于是，拔都让亚历山大成为弗拉基米尔大公，换句话说，就是代替拔都统治罗斯的人。亚历山大得到了都主教的支持，这位都主教同意君士坦丁堡牧首的观点，认为向鞑靼人屈服比绝望的抵抗要好。因此，在“无神者”和“嗜血者”的帮助下，亚历山大当上了弗拉基米尔的大公。罗斯教会支持对鞑靼人的服从，鞑靼人允许他们的封臣享有完全的宗教自由，并免除神职人员的贡品和兵役。因此，亚历山大在世时得到了都主教的全力支持，死后更是如此。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大公一生的一半时间都致力于战胜“拉丁人”（瑞典人、利沃尼亚骑士团），这些胜利被认为是东正教信仰的胜利。另一半则致力于颂扬自己的苦难，因为他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的国家。对金帐汗国之行的描述是为了维护亚历山大的尊严，还说亚历山大赢得了拔都的尊重。他是“可怕的罗斯王公”（原文使用了grozny一词，它后被用来称呼“伊凡雷帝”），他在向“拔都大帝”鞠躬时丝毫没有折损身份。拔都死于1255年或1256年；经过几个月的斗争，其弟别儿哥接替了汗位。涅夫斯基去世前不久在修道院宣誓，Vasiliy Vereschagin 的绘画然而，亚历山大的所作所为并不令人如意。1257年，鞑靼人下令对罗斯所有土地进行人口普查，以征收贡品；他们还对主要路线征收商业税。“百姓一整年都因这事忧愁。”当可汗的使者到达该地时，居民们试图收买他们以避免被列入名单，而瓦西里·亚历山德罗维奇王公则逃到普斯科夫。亚历山大不得不亲自来：他把自己的儿子瓦西里赶出普斯科夫，毫不客气地把他送回“下国”，并严厉惩罚他的几名委托人：“一个被割掉了鼻子，另一个被挖出了眼睛。”但真正的摊牌行为发生在1259年。可汗的新使节抵达诺夫哥罗德，决意开始人口普查。局势演变成暴乱，“小人物”们顽强抵抗，“大人物”们则准备合作。亚历山大必须为蒙古的普查官员提供武装护送，然后亲自陪同他们，迫使自己人服从：根据坏人的决定，进行了人口普查。亚历山大在离开时，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德米特里推上了王公之位。1262年，这位年轻的王公赢得了诺夫哥罗德人的尊重，当时他冲破重重包围，成功领导了一场针对多尔帕特的战役。在诺夫哥罗德的编年史中，这一成功掩盖了“下国”对鞑靼人征税的反抗。1263年秋天，在金帐汗国觐见的亚历山大“病得很重”回来了。他沿着伏尔加河而上，顺着克利亚济马河试图回到都城，但于11月14日在戈罗杰茨（Gorodets）小镇去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穿上了修士的衣服。这位大公的生命之旅在弗拉基米尔终结，都主教于11月23日在此为他举行了庄严的葬礼，最后用一句名言结束了悼词：“苏兹达尔之地的太阳已然落下。”因此，亚历山大没有与其母亲和弟弟们一起被安葬在诺夫哥罗德。1724年，彼得大帝把他的遗体转移到涅瓦河畔，那里正在建设当时的首都圣彼得堡。此后，贵族王公与诺夫哥罗德城之间的关系更加“平等”，权利和义务通过条约来明确。亚历山大·涅夫斯基的弟弟雅罗斯拉夫·雅罗斯拉维奇接替他成为统治诺夫哥罗德的弗拉基米尔大公（1264—1271年），但最重要的是诺夫哥罗德与大公之间立了三个条约。他们开创了一个真正的契约制度，雅罗斯拉夫·雅罗斯拉维奇必须作出重大让步，以便与民选官员特别是邑吏共同管理这个城市及其国度。这些条约里充满了细节，比如王公必须“按照习俗”统治诺夫哥罗德，不得废除任何宪章，不得无故剥夺任何人的财产，不得驱逐任何人，并发誓“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真诚地”遵守所有条款。相关地区（具体列出的）将由诺夫哥罗德人独占，由王公收取一笔费用作为自由“捐赠”。他向诺夫哥罗德和新托尔若克征收的通行费数额以及他给各地军士的薪俸也都有规定。王公、他的配偶和他的波雅尔不得在乡下持有或获得土地，也不得依约雇佣农民。每个分配土地或收费的租约都必须与邑吏共同授予。在乡村地区，司法是季节性的，采取巡回制度；王公只在盛夏时节派出他的法官。这同样适用于渔猎。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夺取的牧场必须归还，“因为诺夫哥罗德的财产归诺夫哥罗德人，属于王公的财产归他。”他们还注意避免气味滋扰：“你的猪必须在离城市60俄里的地方。”如果各位对这个东欧历史上的争议人物，和跟多罗斯历史感兴趣。更多内容和细节，推荐从书中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