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奶酪球穿过草原

乐活   2024-10-29 16:51   新加坡  


只要是在中亚出生长大的孩子,就没有不熟悉这个圆球小疙瘩的。

它咬起来有硬度,口感又酸又咸,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接受。它遍布大街小巷,在任何一个巴扎或者摊贩聚集地,你都能找到各式各样的。

它就是 Qurt。中文对应为:“奶酪球”或“奶疙瘩”。

Qurt 是一种中亚干酪,由发酵牛奶制成,是游牧民族智慧的结晶。在不同地区,这种食物有很多名字,比如伊朗的 Kashk、亚美尼亚的 Chortan 和蒙古的 Aaruul。

这种富含钙和蛋白质的小吃,陪伴着丝绸之路上的旅行者们走过了上千年的旅程。因为 Qur t的最初产生,与游牧民族的迁徙行为密不可分。

游牧民们用一种名为 Torsyk 的皮囊挂在马鞍上来装马奶、羊奶或骆驼奶。在辽阔的草原上的频繁穿行,为这种容器内的发酵提供了完美的环境,而马匹的疾驰运动产生了搅动效果,将牛奶分离成凝乳。这些凝乳经过沥干、晾干和轻微腌制后,将液态乳制品的所有营养物质浓缩成一种便于携带的固体食物。

于是,在不断改良制作方法的基础上,便携又有营养的 Qurt 就成为了草原的生活必需品之一。题外话:如果您去哈萨克斯坦爬山,可以留意下,许多小摊贩都会在山脚下售卖 Qurt,用它搭配香蕉和能量饮料,可以支撑长途爬山需要的体力。

以哈萨克斯坦为例,虽然大范围的游牧生活方式在1920年代之后就基本消失了,这种世代相传的美食技艺却被保留了下来。直到20世纪初,大多数哈萨克人还住在牧场上散落的毡房里,人们会聚在一起制作大量奶酪,祈求繁荣昌盛,希望家人能度过严冬。

如今,人们将 Qurt 与马奶酒一起作为零食食用,或将其溶于水或肉汤中,为饮料、汤和炖菜增添浓郁而奶香的酸咸味。它富含牛奶蛋白、胆碱、蛋氨酸和钙,是深受儿童和老年人喜爱的营养零食。

中亚有些地方的烹饪操作中,会把 Qurt 擦成粉末,作为帕尔马干酪的廉价替代品,撒在沙拉和意大利面上。

之前,父母在给孩子分发零食时,会拿出甜美的果脯和 Qurt,而不是糖果。尤其是每年庆祝纳吾鲁孜节(Navruz)的时候,Qurt 会大量出现。

如今,人们通常会在现代厨房里自制 Qurt。煮制过程从早上开始,到下午,将浓缩的牛奶副产品揉成小球,放在编织的芦苇篮子里,在阳光和风中晾干。最终制成的 Qurt 质地轻盈,易于携带,无需冷藏即可保存数年。

刚做好的 Qurt 在头一周内口感柔软,味道清淡。晾晒时间越长,Qurt 就越硬味道就越浓。

哈萨克民族志学家 Aigerim Musagazhinova 认为,制作得当的 Qurt 不应过于干燥,以至于无法咬碎。

“它应该外表干燥,但咬起来又软又嫩又新鲜。”

Musagazhinova 补充道:“当我们谈论 Qurt 时,大脑会让嘴巴产生有类似提及柠檬的感觉。”

早在1872年,俄罗斯帝国民族志学家和翻译家沙吉马尔丹·伊布拉吉莫夫(Shagimardan Ibragimov)在对哈萨克人的历史记载中提到,哈萨克骑手会把装满 Qurt 的袋子系在马鞍上,作为食物补给,尤其是行军打仗时。

“这个独特的传统,拯救了哈萨克人在饥荒(1919-1922和1930-1933)年代免于死亡,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它存在于我们的基因密码中,”Musagazhinova 说道。

“甚至在 Covid 初期,对 Qurt 的需求都猛增过。人们需要 Qurt 和马奶酒,这说明了它在人们心中的重要地位。”
在哈萨克斯坦西部,骆驼养殖非常普遍,人们经常用骆驼奶制作Qurt。在哈萨克斯坦北部,人们通常会在 Qurt 中加入当地常见的浆果、干果和坚果。在南部,由于气候炎热,人们会在其中加入大量盐分以保存食物。Qurt 的大小和形状取决于制作它的手。
“我祖母制作 Qurt 时,每个小球上都会留下她的指纹,”来自哈萨克斯坦北部的大型奶酪生产商 Zhanslu Zhienbayeva 说道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掌握了制作奶酪的诀窍,并意识到奶酪上的凹痕有助于干燥。
Zhienbayeva 对与祖母一起制作 Qurt 的回忆充满了怀旧之情。作为五个孩子中的老幺,她会把装满铺开 Qurt 的托盘放在纱布里,然后爬上屋顶。在阳光下晒上几个小时后,她会把 Qurt 递给祖母,由她来判断是否已经可以食用。
“对我来说,这种奶酪是我与祖先之间的纽带。当我制作 Qurt 时,我仿佛能感受到祖母的存在。”
下面这个小故事,将告诉你 Qurt 的传承其实也远远超出了家庭传统。
关于 Qurt 最著名的故事之一发生在二战时期的劳改营——如今已成为博物馆的ALZHIR(Музей АЛЖИР)——位于哈萨克斯坦北部阿克莫林斯克(Akmolinsk)地区,收容了大量德国战俘的妻子和孩子。
根据一名德国战俘格特鲁德·普莱塔斯(Gertrude Plaitas)讲述的故事,当地人看到这些妇女和儿童在严寒中苦命劳作,出于对她们的同情,便向他们投掷鹅卵石大小的 Qurt。起初,战俘们以为当地人恶意投掷石块。但后来他们发现这些石头是可以吃的,可以帮助他们多活一天。
如今,这种酸咸味小吃以真空包装的形式出现在超市货架上,让本地人和外地人都能品尝到它。
纳吉玛·扎尔卡西莫娃(Nagima Zharylkasymova)曾是小学教师。如今,她已从教师岗位上退休,与四个儿媳一起经营一家小型 Qurt 工厂,将传统产品加以创新,生产出绿色、橙色和紫色的 Qurt,这些 Qurt 由南瓜和甜菜根提取物制成,为小吃增添了额外的营养价值。
对于海外的哈萨克人来说,Qurt 早已内化成为乡愁的一部分。
它勾勒着祖母悄悄放 Qurt 进饭菜的时刻,代表着和同学一起分享 Qurt 的课间休息时刻。也勾勒着草原游牧民祖先们,带着 Qurt 穿越无边大草原的时刻。


本文原作者阿莉娅·乌托伊奥娃 (Aliya Uteuova),首发于2021年的 BBC Travel
翻译、编辑:吴鞑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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