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的朝觐热潮背后是什么？
乐活
社会
2024-04-15 16:01
中国香港
一、领导人的朝觐
朝觐（Hajj），指的是 Islam 教徒到麦加的朝圣，这是每年全世界 Muslim 最大规模的聚会，也是 Islam 的五功之一。副朝觐（Umrah）别于 Hajj，可以在一年当中的任何时候进行，而朝觐则有规定的日期。
根据总统拉赫蒙的讲话，2023年有6.3万名塔吉克斯坦公民参加了前往圣城麦加参加 Umrah，总共花费约为1.1亿美元。对于这个不甚发达的小国来说，这确实是一比可观的数字。以至于，拉赫蒙多次敦促人们将财力用于家庭、建造房屋和投资子女教育，而不是不停参加 Umrah。拉赫蒙本人曾五次朝觐麦加，三次进入麦加的卡巴（Kaaba）圣殿。不只是他本人，其他中亚国家的总统也都进行过朝圣。社会上层人物需要 Hajj 和 Umrah，前往麦加朝圣有两个目的：一是吸引公众，让总统们将自己塑造成 Muslim 占多数的国家的领导人；二是在对沙特阿拉伯进行国事访问时，顺便安排这些朝圣活动。例如，当谢尔达尔·别尔德穆哈梅多夫2022年就任土库曼斯坦总统时，他的首次外访就是访问沙特阿拉伯，并在为期两天的访问期间进行了朝觐。乌兹别克斯坦总统沙夫卡特·米尔济约耶夫也已经在2022年和2023年两次在国事访问期间，参加了 Umrah。但上层的行为，并不是为了给大众做示范，而是为了统治需要。大众的朝觐动机，才更与宗教相关。近年来，中亚朝觐人数激增。2017年，7350名乌兹别克斯坦人前往麦加朝觐。2023年，这一数字增至15150人。2018年，只有153名土库曼斯坦公民去朝觐，但去年这一数字为2312人。该地区其他国家也有类似趋势，但规模较小。据报道，在过去五年中，有超过12万人从中亚前往朝觐。按照每人花费5000美元计算，消费总额可达6亿美元。中亚最多的朝觐者来自乌兹别克斯坦，有两个因素在其中起着重要作用。乌兹别克斯坦是该地区人口最多的国家，截至2024年有3670万，也是中亚国家中 Muslim 比例最高的国家之一。然而，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朝觐套餐价格不菲。2023 年，乌兹别克斯坦人每人的朝觐费用超过6800万索姆（当时约为6000美元，2019年为3946美元），塔吉克斯坦公民每人的朝觐费用约为5400美元。相比之下，吉尔吉斯斯坦人只需支付3900美元，而哈萨克斯坦公民则需支付 3000-4500美元。关于支付的价格，需要考虑的一个因素是，在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政府并不垄断朝觐旅游的组织工作。私营旅游公司负责安排相关事宜，因此竞争激烈，价格较低。例如，2022年，哈萨克斯坦通过竞争性招标程序，授权14家旅行社组织朝觐活动。土库曼斯坦的情况依然独特，因为该国并未使用沙特当局给予的所有配额。旅行社是否获准组织朝觐或古尔邦节也不得而知。朝觐和古尔邦节套餐通常包括签证、机票、食宿、导游等一切费用。由于朝觐每年在特定的时间进行一次，而且沙特阿拉伯为每个国家设定了配额，因此许多普通人选择在一年中的任何时间进行小规模的副朝觐。自2023年8月沙特阿拉伯将有资格获得电子签证的国家名单扩大到包括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在内的八个国家后，中亚人更容易获得电子签证。目前，土库曼斯坦是中亚地区唯一一个公民不能申请 Umrah 电子签证的国家。持有电子签证的人不能在沙特阿拉伯生活、工作或参加 Hajj，但可以用电子签证参加 Umrah。塔吉克斯坦宗教事务委员会报告称，2023年约有1万名塔吉克斯坦公民完成了 Umrah。虽然与总统发言的数据不一致（差了足足5万人），但相比疫情前每年2000-3000人的数字相比，这是一个巨大的飙升。值得注意的是，许多塔吉克人通过乌兹别克旅行社完成 Umrah，因为这样做比较便宜。乌兹别克斯坦于2022年部分允许私营旅游公司组织 Umrah 旅行团，并于 2023 年 8 月完全取消了国家对 Umrah 旅行团的垄断。私营旅游公司之间的良性竞争促进了朝圣活动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普及，2023 年有4.3万人报名了 Umrah 旅行团。在乌兹别克斯坦，14天的 Umrah 套餐平均价格约为 1200 美元至 1500 美元，有时打折后的价格可低至每人 750 美元。而塔吉克斯坦的价格约为1550-1730美元。![]()
1964年，塔什干虽然价格更便宜的私人 Umrah 旅行团让普通大众更容易获得朝圣之旅，让大众增加花钱朝圣的消费。但另一个重要的心理因素，也是不可忽视的推动力——这就是参加完 Umrah 回国后的炫耀与庆祝。沙俄与苏联对中亚的统治，对原有的社会和文化造成了相当大程度的破坏，但本土文化并没消亡，而是一直在野蛮中生长。Hajj 直到1945年才合法化，但直到20 世纪90年代初，每年只有少数 Muslim 可以前往麦加和麦地那。于是从那时起，经历了长达70年的无神论压制的中亚信徒，开始了某种反弹式的宗教消费心理，出国参加宗教仪式便顺应大众潮流，成为一种众人敬仰的时尚。斋月期间的日常祈祷和斋戒对每个人来说都很容易做到，而朝圣则是为那些有可支配收入的人准备的。这提升了 Hajj 和 Umrah 参加者在普通人心目中的地位。例如，在乌兹别克斯坦，朝觐者通常会在朝觐后为家人和朋友举办小型庆祝活动，有时甚至是奢华的庆祝活动——朝圣者的盛宴（hojji to'y）。其实，这种炫耀也是拓展和巩固社会资源、家族影响力的重要方式。对于生意人来说，它是重要的社交手段。乌兹别克斯坦的宗教领袖也经常批评这些庆祝活动没有必要。 乌兹别克斯坦 Muslim 事务办公室主席 Mufti Nuriddin Khaliqnazarov 并不赞成从麦加回国后的炫耀活动，他说：「越来越多的情况是，人们乘坐昂贵的汽车在机场迎接来自麦加的人，在小区门口铺上长长的地毯，花费大量金钱，把仪式变成盛宴、婚宴，有时，真主原谅我们，这变成表演。」宗教委员会国际关系和朝觐组织部主任 Abdugaffor Yusufov 也对塔吉克斯坦海外劳工辛勤工作并寄钱回家，只为让父母把钱花在朝觐和相关费用上的情况表示担忧。他敦促人们不要重复 Umrah，而要从事慈善活动，如修建「灌溉系统、修路、建桥和其他社会设施」。但站在大众的角度，中亚的政治和宗教领袖们忽略了，朝圣和朝圣后的盛宴已经成为普通人实现自我价值和感受自身价值的重要手段，这也是他们享受难得（几乎是唯一的）度假的机会。因为，在一些中亚国家，并非所有的宗教仪式都能自由举行，现实的约束反而会提升朝圣者的社会地位。这么来看，除了那些非常虔诚的信徒外，朝圣之旅也成为了一种社会身份地位的「投资」，回国后举办庆祝活动，便是兑现投资的大好契机。只要中亚大众还生活在不富足之中，在社会经济和政治领域的机会还很有限，对宗教生活方式的信奉还受到限制，朝圣就仍将是实现自我价值的重要方式。Umrah 之后的庆祝活动有可能成为中亚的下一个婚礼热潮，由于缺乏其他炫耀渠道，大摆宴席，大张旗鼓的宗教相关消费，会依然蓬勃旺盛。原作者 Niginakhon Saida，她是一位学者，研究兴趣集中在中亚的性别、Islam 和政治。总结、编译，吴鞑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