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门了！去了派出所…（下）
【前文详见——人间上海——我出门了！去了派出所…（上）】
我紧跟在经理和隔壁姐姐身后，扫码进入了派出所。
走到大厅内，便看到大厅前方站着几位身穿蓝色防护服的女士，还有一位穿着黑短袖、黑裤子，看起来身高大约一米九，肤色黝黑的男士。
目光扫向大厅最中间的几排座椅，已经坐满了刚才在外面看起来气势汹汹的男人们。
是的，中间的座位坐的全部是这些男人。
我们三个人靠右边的墙站着，在我们旁边的还有一些年轻的男女，大厅格外沉默。
看到人差不多都在大厅里了，那个一米九的男警察双手插在裤兜，上前几步开始说话。
“大家手机收一下，马上我们要开始请保供组的工作人员发言了，大家尊重一下，手机收起来，更不要被我发现录音拍照之类的！”
大家纷纷把手机收了起来。我眼睛瞟向坐在中间的那几个男人，此刻正手环抱在胸前，看着那警察。
随后走上前的，便是保供组的工作人员，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脸上挂着标准的和气的微笑。
针对大家抗议为什么发的都是方便面和挂面这件事情，她大概进行了如下解释。
“物资为啥方便食品居多呢，因为咱们这个地区有几万人，我们很难针对每个人进行个性化匹配。很多人事实上是没有完善的厨房设施的，所以我们在采购的时候，才会更倾向于采购方便面面包一类。其实在买的时候，我们也是不忍心的，真的很不忍心的！但是，毕竟是特殊时期，其实我们的工作内容，也是保证大家不饿着。
“再一个，我们预算也有限。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接到上面通知，人均物资预算是四十，现在最近的一次物资已经涨到了每人一百多。我们也在努力为大家争取了！
“最后，如果大家有对肉之类的食品或者别的东西的个性化需求，我们已经沟通好，后面会为大家打开派遣代表去超市购物的渠道。也就是，每个小区统计一下需求，派几个人，去附近开门的超市进行统一的采购。”
她声情并茂地说完之后，下面一阵掌声。
第二个发言的也是一位女士，估计是防疫部门的。因为她全程都在讲防疫有关的事情，我听得不太认真，只是有几句话印象深刻。
“政府现在很不容易，为了早日解封，都做了很多努力，也付出了很多。大家能做的，就是每天在家好好做抗原，或许一周，或许两周，总之，很快我们就能解封！我们很快就要胜利啦！”
她说或许一两周就能解封，也是这句话刚说完，我清楚地看到前面站着的一个姐姐笑得意味不明。
防疫部门的大姐发言结束后，下面也是一阵掌声。
第三个发言的，就是最先出场的那个一米九的黑衣大哥。
“前面两位说的都比较正能量，那我就来说点比较负能量的吧。”
一开场，他便如是说。
“现在大家都不容易，大家都有情绪，这个我们都理解的。我也有情绪，我在单位已经整整两个月没回家了，我也是情绪的，对吧？但是，大家有什么需求，要直接反映，不要闹事，你来找我反映也行，但你千万不要闹事，好吧？我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把大家抓进去，不值当，对不对？”
他发言结束后，这次并没有掌声，空气死一般寂静。
“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男人手仍然插在裤兜里，后退了几步，大有几分送客的意味。
没有大家以为的什么“沟通”环节，也没有人主动去跟这几人沟通。
坐在大厅中间的人此刻都纷纷站了起来，陆陆续续地往出走，刚才在派出所外面看起来还甚有派头的男人们，竟是一个都没有留下，一眨眼便都出去了。那一刻，我自己也不清楚，心头突然涌上的心酸，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迈出派出所的大门时，脚步尚有些沉重。隔壁姐姐却满脸笑容。
“政府的人就是厉害，把这些人想说什么都摸透了，路也堵死了。想吃肉，你自己买去吧！这下，没人敢吱声了吧！”
我尴尬地笑，不知该说什么。她却越说越开心——
“我今天来的路上，群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发信息，说让我一定要申请下次发蔬菜和肉类，这是她合理合法的正当权益。我就直接在群里怼她，什么合理合法，合你x的理合你x的法！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挑捡捡，还想吃肉，你怎么不吃x！真给你饿着了，你x都吃！她还在那里叫嚣，我就问，你是质疑政府吗？你是质疑国家吗？你是质疑中国共产党吗？！她就不敢说话了，笑死我了，什么玩意儿。”
听到脏话连篇的她，我笑也笑不出来了。
经理又碰到了熟人，蹭到了一辆车。我们挤了挤，一路回去了。
好在，隔壁姐姐终于把话题转移到了“吃”上。
“我做饭非常好吃的，给你看。”她很开心地给我展示最近做的几桌菜。
“嗯。厉害。”
“哎呀，我最近做的有点多，之前好不容易减了两斤，又涨回来了。”
“减什么减，不用减。”
“哎哟，你这么瘦，还让我不要减。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哟！”
我被她逗笑。
临别，她还十分热情——
“姑娘，你住哪号，我最近做了萝卜糕，非常好吃，我给你送些去！”
我笑着婉拒了。
又回到了铁栅栏里
回去之后，在大群里，我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今天派出所三位的发言。
顿时，群里热闹了起来。（以下直接复制取材于微信群聊）
“没有厨房设施 发挂面干啥？”
“那我们把锅拍给他看，有图有真相。”
“尽管发肉，没有锅我可以用打火机烧着吃。”
“也可以日光烤肉，月光烤肉……”
“闹了个寂寞，都没让说话。”
“现在我只在乎解封了，物资啥的也就那样了。”
“他们有说沟通的渠道是什么吗？”
“啥物资呀 还没听明白呀 连话都没让说 就是给你们个警告…”
“物资按区域划分吗？这一片都吃方便面？”
我大概解释了一下，譬如说，因为这个地区还有一百多家酒店，确实是没有厨房的，所以发的方便食品居多。
更多的问题，我是没能力没资格解释的。
唯有沉默，唯有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