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的你》：第四章 出局（上）
文摘
职场
2024-11-06 00:00
上海
“狡兔死，走狗烹，我的处境，你应该明白。”他的眼神中，那股向来的冷冽和意气风发之下，隐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落寞与悲哀。部门周会，市场部的人已经坐满了会议室，程思华很明显感觉到，向来专注的顾清昀，今天竟然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加班了，他眼下的黑眼圈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市场部下三个二级部门负责人——市场研究部负责人陈海超，营销管理组负责人付明月，品牌管理部负责人程思华，依次汇报着一周内组里的工作进展。程思华作为最后一个汇报人，汇报完本部门品牌战略组、品牌活动组、PR组、广告组四个细分小组的工作进度后，抬头看向顾清昀，等着他的反馈。然而，顾清昀眼神飘忽，不知是在想什么，神思恍惚的模样明显是没怎么认真听他们的汇报。程思华提醒道：“顾总，我们都汇报完了，您这边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们进一步说明的吗？”“好的，我没有问题。”顾清昀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看了眼程思华，“周会就到这里吧。思华，你跟我来一趟。”程思华跟在顾清昀身后，听他边走边说道：“你拟的预算我看过了，公司传统渠道的媒介投放一直以来占比都更大，传统渠道对营收的贡献却持续降低，而信息流投放、SEO投放，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对营收的贡献却在持续走高，所以这两部分的资金投入需要再做一些调整，未来，这方面的预算分配，你也要注意与时俱进地调整。”程思华又打开了手机备忘录，一边走，一边把顾清昀刚才说的一串关键词记录在了备忘录里。“顾清昀语录？”程思华正专心记录时，头顶传来了顾清昀的声音，他脚步不知何时放缓，目光正落在程思华备忘录中大大的黑色标题上。一个猝不及防，埋头走路地程思华险些撞到了顾清昀身上，她在屏幕上正挥舞着的手指慌乱地僵住，心虚地说道：“顾总，我这是把您的吩咐的话都记下来，回去好好学习实践。”顾清昀疑惑的声音从头顶再次传来：“我那句世界是一个营销战场的所谓名言，不会也是从你这儿出去的吧。”呃，说起来，还真是，程思华汗颜，她一脸真诚地望向顾清昀：“顾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记录这些都是为了自己复盘，不是为了外传。”顾清昀点点头道：“哦？这么好的宣传手段，原来不是你。”见程思华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顾清昀低头轻笑一声，推门走进了办公室。程思华当然也听出了顾清昀在和她开玩笑，无比一反常态的。这不但没让她感到轻松，反而让她心下有些不安。“思华，你坐。”顾清昀示意了一下办公桌对侧的椅子。被不客气地使唤了五年，这还是顾清昀第一次亲切地让她坐下。程思华颤颤巍巍地坐下，今天的顾清昀，实在是和气到有些吓人了。“下个月，销售部会空降一个总监，公司的计划是让我以后只负责市场部。现在局势比较复杂，很快公司还要增加一位新股东，我和梁董就股权分配以及其他事宜进行了几次磋商，始终无法达成共识。”他停顿了一下，迎着程思华不解的目光，沉声做了个总结，“我要走了。”程思华站在原地呆滞了半天，才领会到了顾清昀适才话里的意味。顾清昀为公司创造了巨额利润，但梁永画了几年的饼，到现在仍没有落实当初许诺给顾清昀股份，只给他每年发着看起来年薪百万但却与他创造的价值并不匹配的工资。如今，新股东加入，又空降一位销售部总监，梁永没兑现股份不说，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削着顾清昀的权。虽然一直不满于顾清昀对自己的“折磨”，但这一刻，程思华心中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中。她握紧拳头，声音中带着悲愤：“顾总，您不是认真的吧？蓝海能有今天的成绩，还不都是……”她想大声地说，蓝海能有今天，都是顾清昀造就的，凭什么走的是他，但还是忍住了，只恨恨地吐出一句，“您怎么能走？！”“如今蓝海已经步入了正轨，正处于稳步上升的阶段。”顾清昀垂下眼帘，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白手起家，没有强大的资本背景支持，在蓝海的价值也已发挥殆尽。狡兔死，走狗烹，我的处境，你应该明白。”他的眼神中，那股向来的冷冽和意气风发之下，隐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落寞与悲哀。“顾总……”程思华胸口被堵住一般，一阵阵窒息的痛楚让她不能呼吸，她从未有过此刻这种无比强烈的、和顾清昀荣辱与共的感觉。“别这样愁眉苦脸的，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顾清昀眯起眼睛，用玩笑的语气缓解着气氛，“你心里早巴不得我走了吧。”“我一直在把你当作未来的部门副总来培养。我离开后，公司可能会招聘新的总监，但不会太快。你会被提升为市场部副总监，暂时接管我的工作。如果在你的领导下没有出现大的问题，当然，这也取决于他们是否能找到合适的人选，那么你最终坐上我现在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能铺的路我会为你铺好，毕竟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不过，未来的路……”说到这儿，顾清昀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目光缓缓落在程思华的脸上，话语戛然而止。程思华感受到了顾清昀话语中的重量，她平静地说：“顾总，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不是外人。”顾清昀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一直留在蓝海是可以的，但未来上升空间有限，公司可能不会给你太好的待遇；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两三年后跳槽，这两年在这里完成结婚生子的事。我记得你已经谈了很长时间的恋爱了。你是个女孩子，现在也已经26岁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为自己多想想。”顾清昀看着年轻，实际上却比她大了整整十岁，这番话说的更是如同家长一般，让程思华心头百感莫名。她看着眼前的顾清昀，心里浮现出一种奇异的、似乎从没认识过他的感觉，似乎这才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又似乎眼前的顾清昀，是一个全新的，或者说是她从未认识过的顾清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