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的你》：第八章 裂痕（下）
文摘
职场
2024-11-14 20:19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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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味深长地说：“人生没有那么多戏剧性，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走出来的。对于刚工作几年的年轻人来说，对生活抱有一些幻想也是正常的。我得告诉你，公司给你的待遇并不差。”第八章 裂痕（下）
她先去做了一个炫目的粉色猫眼美甲，接了长长的睫毛，然后又将自己的头发烫染成了金色的卷发。她本就长相甜美，眼睛大而明亮，如今一番折腾后，更是显得像极了一个活生生的洋娃娃。虽然无论是爪子，还是脑袋，“制作”好的成品的最终效果都和她想象的，怎么说呢，有些不同，程思华心里仍是热腾腾的。毕竟，这一切，可都是不被对员工形象管理向来苛刻的蓝海集团所允许的。然而，放纵地折腾完，程思华心里又不由涌起一阵阵空虚和自责。这样的“报复”方式似乎有些低级和幼稚，但也许正是因为年轻，又也许是因为实在压抑了太久，她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周一的早晨，程思华像往常一样踏入了公司。根据公司的流程，即使她已经提交了离职申请，她仍需在公司逗留一个月，以确保工作的顺利交接。一走进公司，从前台的工作人员到其他部门的同事，再到市场部的同事们，所有人都对她的新发型投来了惊愕的目光。程思华意识到自己现在看起来活脱脱就像一个叛逆的少女，但她挺直了腰板，面带微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情地向每一位遇到的同事打招呼。坐在工位上，电脑启动的蓝光闪烁着，程思华的思绪也随之飘远。她在心里默默地揣测着何志宏看到那封离职申请邮件后的反应。她预计何志宏会亲自邀请她去办公室，试图说服她改变主意，挽留她留下。她甚至带着一丝顽皮的好奇，想象着何志宏看到她那一头耀眼金发时的惊愕表情。程思华对这位总经理一向并无好感，她对他的管理风格和为人处世都感到厌恶。如果能够哪怕是小小的恶心他一下，她也觉得是一种解脱，甚至是一种小小的胜利。意想不到的是，当程思华打开电脑邮箱，映入她眼帘的，竟然是何志宏回复的批准她离职的邮件，并且，这封邮件还抄送给了徐蓉蓉：这行字简洁得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程思华一时愣在了那里。尽管她早已下定决心，即使何志宏试图挽留，她也不会改变主意，但面对这封毫无挽留之意、冷冰冰的邮件，她的心中还是不禁涌起了一丝尴尬和失望。她将自己生命中最好的四年，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这家公司，对，就是奉献。不加班的夜晚屈指可数，加班是常态，业绩和指标的压力如影随形，自从顾清昀离开后，作为部门副总的她更是肩负了加倍的工作量和责任。最近的年度体检结果显示，她年纪轻轻，却已经患上了严重的脊柱侧弯。她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得出色。然而，对于何志宏，对于蓝海集团而言，她的付出和努力又算得了什么呢？似乎什么都不是。也是，他们连顾清昀都说舍弃便舍弃，更别说小小一个她。难道只是何志宏，只是梁永冷漠无情吗？程思华有些悲哀地想，冷漠的或许更是这个庞大体系的运作规则，她转的无论多么辛勤，也注定只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怪不得顾清昀年薪百万都要离开，程思华似乎懂得了顾清昀想要的股权背后的话语权，或者说，某种尊严。徐蓉蓉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走到程思华身边，她从未如此真诚地赞美道：“思华，你的新发型太美了，就像个洋娃娃！”程思华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地微笑回应：“是吗？谢谢。”“我早上看到何总的邮件，你竟然辞职了，动作真快啊。你这是要去哪里高就呀？”徐蓉蓉好奇地打探。程思华避开了徐蓉蓉的问题，说道：“蓉蓉姐，交接的工作还有很多，我先整理一下，然后打包发给你。”“好的，那就辛苦你了！”徐蓉蓉没有继续追问，对她来说，只要程思华离开蓝海集团，腾挪出位置给她，就足够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与程思华关系还算融洽的同事也陆续前来询问，但程思华都巧妙地回避了他们的问题，对于自己为何辞职以及未来的打算，她没有透露半点信息。她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职场中的所谓“关系好”，尤其在他们市场部内部，利益纠葛中，又能有多少真情实意呢？无非因为利益而聚集，又因利益而分散。在她有价值、有地位的时候，自然不乏那些前来示好的人。因此，到了这个地步，许多多余的话都没有必要再说出口。程思华未料到，何志宏没有找她谈话，反而是梁永——那位她作为部门副总都难得一见的集团董事长，竟然亲自给她打了电话，要求她去办公室面谈。梁永为什么会找她？程思华心中虽然疑惑，但她想，既然已经决定离职，也便没什么好怕的了。董事长办公室和他们市场部虽然位于同一栋大楼的不同楼层，程思华平日里很少涉足。她带着一丝紧张的心情，乘坐电梯来到了楼上，站在梁永办公室的门前。或许是因为董事长的威严，她此刻不禁感到脸颊发热、泛红，手也微微颤抖。她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敲门，走进了办公室。“梁总，我是程思华，您找我。”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梁永双手交叉，手指紧扣，下巴搁在交叠的双手上，目光从程思华那耀眼的金发缓缓移至她的脸庞。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像看待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轻轻笑了笑，随即恢复了那种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常态，只剩下那种高位者特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以及那几分看似温和却未达眼底的锐利笑意。这是梁永脸上标志性的和蔼笑容，但程思华清楚，那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多少果断而冷酷，他从不是一个真正和蔼的人。“我记得你，思华，坐。”梁永终于说话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和。程思华点了点头：“是的。”她心中明白，梁永找她必然与她的离职有关，但她不解的是，何志宏——那个直接受到她离职影响的直系上司——都并不在意，日理万机的梁永却为何要特意过问此事。“我能了解一下你离职的原因吗？”梁永脸上依旧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程思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蓝海集团这样等级森严的环境中，按理说她是没有资格见到集团董事长的，梁永却在这里亲切地关心起她离职的原因。不过，既然梁永开口询问，程思华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她已经递交了辞职信，公司对她的约束不复存在，说白了，他们不能再拿她怎样，她可以直言不讳。程思华坦率地说：“梁总，我实在是筋疲力尽。常常加班到深夜，基本没熬夜加班，也常常饿着肚子直到八九点才能回家吃饭，这还不算，日常工作中不仅要应对客户，还要承担部门负责人的巨大压力，顾总走后，这种压力尤甚。请您理解。”梁永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处境表示理解：“那么，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是已经找好了下家吗？”程思华沉思了片刻。面对梁永的询问，她不能再像对待其他同事那样敷衍了事。只是，如果直接说还没有找到工作，似乎显得有些尴尬。于是，她像是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迎着梁永审视的目光，鼓起勇气，轻声说道：“也许，我会尝试自己创业。”“创业？”梁永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丝微笑，意味深长地说：“人生没有那么多戏剧性，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走出来的。对于刚工作几年的年轻人来说，对生活抱有一些幻想也是正常的。我得告诉你，公司给你的待遇并不差，何总对你的工作能力也很认可。这次广告事件对你进行停职观察处理，是为了给公司内外一个交代。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就放弃，一点小挫折就承受不住。等到明年年中，如果没有意外，你还是有机会得到提升，你今天的辛苦将来会得到回报。”这番话，既是对她的警醒，又是对她的提点。梁永几乎是在暗示她，未来他会提拔她成为部门总。程思华不明白，为何何志宏对此无动于衷，而梁永却亲自出面挽留。梁永表面上看起来温和，但行事风格一向果断、严厉，不像是那种亲民又惜才的人。不过，她的困惑短暂而过。转念一想，程思华突然恍然大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