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勒斯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了“和平演变”理论,有人认为,杜勒斯是“和平演变”理论之父。“和平演变”成为后世指责美国内部分化苏联的罪证,可人们并未意识到,苏联也对西方玩起了同样的手段。
美国对苏联大搞“和平演变”,以至于今天的人们一提到“和平演变”就条件反射般想到了苏联。似乎苏联是“和平演变”的受害者,美国则是始作俑者。以前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苏联不对美国进行和平演变呢?在没有深入学习历史之前,一度以为苏联只擅长血腥暴力。无论是十月革命,还是强行扭转中东欧多国的意识形态,靠的都是暴力。因为过于擅长用拳头说话,所以苏联玩不转“和平演变”这种精细活。后来才发现,苏联确实玩不转这种精细活,但不代表他们没有玩过。一个可能令很多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实,杜勒斯并不是“和平演变”理论的开创者,苏联才是。1899年,德国社会民主党和第二国际右派领导人爱德华·伯恩斯坦出版了《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一书。伯恩斯坦在书中主张: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高度时,其生产关系内部已有新经济制度的萌芽在滋长。故只须通过立法途径采取一些微改良措施,即可使其改变自身性质而向社会主义进化,不必经过无产阶级暴力革命。这就是著名的“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理论,伯恩斯坦希望用“温和的”、“文明的”、“人道的”手段,依靠普选制和民主制来改变资本主义性质。原因很简单,因为列宁一直强调战天斗地,必须跟资本主义干个你死我活。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只有当生产力高度发达之后,才有机会建设社会主义。因此马恩认为在经济发达的欧美国家才会出现社会主义革命,俄国那种落后的国家就一边玩去吧。列宁等人只是拿了马恩的壳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伯恩斯坦却上头了,觉得马恩有道理,并衍生出了”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理论。20世纪20年代,苏联稳固了国内政权之后就想着向外输出革命。他强调的是多种策略相结合,而暴力在其中占据核心地位。另一个与暴力革命相左的观点是“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理论,代表人物是布哈林。布哈林提出在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之后,以国家政权为杠杆进行社会主义和平建设,并通过经济斗争逐步击败资本主义,最终完成国家的社会主义化。布哈林的观点其实只能算是“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理论的阉割版本,伯恩斯坦认为整个国家政权的转变可以用和平的方式实现。而布哈林并不认为用暴力夺取国家政权是不合适的,他只是主张夺取政权之后对社会的改造不一定需要暴力,可以采取温和的方式。布哈林是列宁创业集团里的最重要人物之一,地位非常高。在联手击败托洛茨基派系之后,布哈林又与斯大林交恶。原因是斯大林的农业集体化造成了规模惊悚的大饥荒,饿死者达数百万之巨,一心想要避免这种悲剧的布哈林大肆批评农业集体化政策。斯大林对布哈林反对农业集体化的态度极为不满,可由于布哈林地位太高,因此在被解除了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职务后,布哈林还是担任了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委员。斯大林借此契机发动了骇人听闻的肃反运动,也就是大清洗,苏联红军之父托洛茨基被迫流亡海外。1938年2月,包括布哈林在内的一众苏联高层被斯大林送上了秘密法庭。斯大林授意苏联总检察长维辛斯基指控布哈林曾密谋暗杀列宁、基洛夫、缅因斯基(苏联国家政治保卫总局局长)、高尔基等人。1938年3月14日,布哈林和另一位重要人物 - 苏联人民委员会主席李可夫一起被斯大林处决。布哈林提出的阉割版“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理论并没有发挥作用,不管是在苏联国内还是对外输出革命。反倒是伯恩斯坦的那一套原版理论在赫鲁晓夫上台之后被重新拾了起来。布哈林(前排中间者)
“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理论之所以得不到重用甚至被批判,是因为该理论要求执政者慢工出细活,有紧密的逻辑和严谨的理念,足够的耐心。而擅长喊打喊杀的人通常是没有耐心的,让他们搞再恐怖的暴力,他们都搞得出来。可这种相当讲究的操作,他们没有那个水平,不要指望屠夫绣花。
杜勒斯提出了“和平演变”理论之后,苏联针锋相对,他们翻阅了过去所有与社会主义理论相关的书籍。被束之高阁的“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理论让赫鲁晓夫眼前一亮,这不跟杜勒斯的想法一样吗?在“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理论的基础上,赫鲁晓夫提出了“三和理论”:和平共处、和平竞争、和平过渡。然后在和平的环境中与西方展开竞争,最终超越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当苏联的实力超越美国之后扶持资本主义国家中的工人阶级,得到支持的发达国家工人阶级则利用西方国家的议会等民主制度取得政权。最终通过和平的方式完成资本主义国家向社会主义国家的转变,堂堂正正地引导美国和欧洲步入社会主义。对亚非拉等经济落后地区则加紧渗透扩张,鼓励他们通过和平过渡走非资本主义道路,以便把这些国家纳入自己的战略轨道。这个“三和理论”与美国的“和平演变”几乎是如出一辙,都是利用对手存在的一些可以被称之为是弊端的国家政权漏洞施加影响,在潜移默化中转化对手。在一定时期内,赫鲁晓夫对自己的“三和理论”信心十足。赫鲁晓夫认为社会主义制度优于资本主义制度,也就是苏联有制度优势。社会主义国家的能量潜力应该远远超过资本主义国家,赢得和平竞争是板上钉钉的。在苏联的政治体制下,民众被限制地死死的,根本没有什么空间。苏联普通人已经被代表了,而西方国家的民主制度却保障了很多人可以参与政治,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苏联毕竟看上去“铁板一块”,美国和西方国家到处都是洞。于是在赫鲁晓夫看来,苏联赢得“和平演变”竞赛的机会远大于美国。事实上赫鲁晓夫的想法并不完全错,在1956年10月-11月,苏联武力干预匈牙利改革之前,看看共产主义在西方世界的能量就知晓了。二战之后的法国有句话,如果不是美国的马歇尔计划,那么执政的就是法国共产党。法共以微弱优势成为第一大党,并与法国社会党、全民共和党组成联合政府。法共领导人多列士出任法国副总理,成为法国的第二号人物。这里要解释一下,在1959年之前,法国总理是政府的最高官员。在二战后期,意大利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超过了15万人,遍布全国。二战结束后的1946年,意共党员数量超过200万人,成为全国第二大党。如赫鲁晓夫所预见的那样,尽管西方国家谈共色变,对法共和意共百般诋毁,但民主制度却还是保障了他们的政治权利。如果不是马歇尔计划和1956年匈牙利事件的发生,法共和意共的空间也许会更大。很多人也许会觉得太可惜了,但实际上,即便没有后面的匈牙利事件,法共和意共也会在作死中,路越走越偏。1947年夏天,苏共在波兰牵头召开了欧洲共产党峰会。在会场里,苏联指责法共和意共通过和平方式夺取政权的做法是错误的,苏联要求法共和意共发动阶级斗争,暴力夺取权力。意共对此采取了谨慎的态度,法共则按照苏联的指示发起了大暴动。当时的马歇尔计划已经开始执行,法共喊出了口号:宁吃法国草,不吃美国粮。他们召集法国工人罢工反对美国的经济援助,一度有超过30万人参加游行。1947年12月3日,法共劫持了一辆货车,导致22人死亡。劫持事件过后法国社会的一致观点是:法共过分了,越界了。1956年,苏联铁腕镇压匈牙利改革,致使1.6万匈牙利人死伤,5万多人被捕,20万匈牙利人被迫流亡国外成为难民。苏联的行为让西方民众对本国共产主义运动的态度发生了颠覆性转变,成为西方共产主义运动的分水岭。意共率先发生了分裂,意大利共产党支持苏联镇压匈牙利改革,但意共领导的意大利工会则反对镇压。英国共产党迎来了大量的退党潮,法共中的大部分知名人士选择退党。在奥地利,奥地利共产党办公室被愤怒的奥地利人捣毁,自此一蹶不振。归根结底的主要原因是,意共、法共、英共、还是美共,他们都选择支持苏联的武力镇压。而他们麾下的报刊都选择性地删除了苏军在匈牙利造成的人员伤亡报道,这种表里不一的态度击碎了西方民众对他们的印象。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赫鲁晓夫推出的三和理论也是为了补救1956年镇压匈牙利改革后的苏联形象。只是1968年的布拉格之春,苏联再度出兵捷克斯洛伐克,干涉布拉格之春,所有的滤镜都没了。布拉格之春的影响比匈牙利改革还大,我指的是苏联武力干涉的影响,在捷克斯洛伐克发生的事情比在匈牙利还要恶劣。主要是因为两件事发生的时间不同,20世纪50年代,大家会认为苏联还在摸索。这个理由已经无法说服西方民众,失去人心也就成为必然。
而“和平演变”理论在最开始并未得到美国官方的重视,或者说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美国并未重视。从20世纪50年代到20世纪70年代,这段时间算是苏联的上升期。不仅仅是苏联国力在壮大,苏联支持的亚非拉民族解放运动也风起云涌,西方世界处于守势。1973年,美国从越南撤军,算是西方守势的最高峰。而1979年的阿富汗战争则是苏联攻势的最高峰,此后便是攻守易形。所以,“和平演变”施加于苏联身上的真正阶段其实是20世纪80年代。至于“和平演变”到底在苏联解体过程中发挥了多少作用,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如果赞美不能让人真的美丽,经济也不能被“唱”衰。那么与其将责任推出去,不如扎下心来审视自身的问题。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美国的“和平演变”有效,为什么苏联版本的“和平演变”一点用没有?
作者:淮河雨,不知名的90后自媒体作者,一名单细胞的文科生,试着和朋友们分享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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