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岸的你》：第十四章 归来（上）
文摘
职场
2024-11-26 17:40
上海
本来以为自己会极度悲伤。但程思华却发现，在这段贯穿了她整个青春、却突然终止的八年恋情面前，她竟然找不到一丝空隙去哀悼。她的父亲正在与化疗带来的痛苦和副作用作斗争，母亲则不分昼夜地守在病房，陪伴着父亲。修改简历、投递简历、参加面试，这样的循环不断重复……生活没有给程思华留下任何迟疑和脆弱的空间，更不允许她停下脚步去感受那份空荡荡的失落。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必须成为他们的支柱。家中的积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自毕业以来，程思华的薪资一直稳步增长，从未感到过经济上的拮据，但如今，她却前所未有地意识到金钱的重要性。每一张账单、每一项开销都像一块块石头，压在她心头，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窘迫。她开始计算每一分钱的去向，削减一切非必需的开支，甚至开始考虑那些她曾经不屑一顾的节省方法。程思华又一次面试的公司，巧合地与蓝海集团同处一栋大楼之中。站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厦前，程思华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酸楚。她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她开始怀念过去，怀念那曾经没被她珍惜的一切。怀念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认认真真准备策划案直至凌晨一点的时光，怀念同事们为她庆祝生日和每一次升职，怀念顾清昀对她的责备或指导，当然，也怀念每月银行卡上如期而至的薪酬，以及那个大学毕业初入职场、满怀激情拜访客户的单纯而无畏的自己。那种曾经让她感到紧张、有序且充满安全感的工作环境，如今已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琐碎与混乱，如同满地的鸡毛，难以收拾。程思华不禁开始质疑，当初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她当初做出选择的初衷究竟是什么？这难道就是她想要的自由？随着日子时间流逝，她心中的自我怀疑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难以摆脱。从面试的公司出来，就站在蓝海集团大楼的楼下，在这一刻，程思华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她要放下面子，直接去找何志宏。其他公司对她的能力持怀疑态度，但何志宏不同，他了解她，知道她的价值和能力。程思华的手在拨号键上徘徊了好几次，心跳得飞快，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按下了何志宏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的铃声在她耳边回响，每一声都像是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电话终于接通，“喂”，何志宏沉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程思华喉咙有些发紧，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何总，您好，我是程思华。您现在方便说话吗？”何志宏显然对她的来电有些意外，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程思华？哦，你好，有什么事吗？”程思华直入正题：“何总，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些突然，我看到公司还在招聘市场部副总监，我想知道，如果我的情况允许，是否有可能回去继续为公司服务？”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何志宏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带着明显的冷漠：“思华，你知道公司的政策，你可以投递简历，而不是直接来找我，我们不能每次有人需要就开绿灯。”程思华的心沉了下去，以前何志宏还会在梁永面前夸自己，而如今，却连一个复职的机会都不再给她。程思华低声说道：“何总，在公司的这些年，我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成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不是要求特殊待遇，只是恳求一个机会，让我能够再次为公司贡献我的价值。”何志宏语气明显变得尖锐，透露出不耐烦的情绪：“程思华，你得明白，公司离了谁都照样转。当初是公司给了你平台，给你提供了成长的机会。但现在，既然你已经选择了离职，那么就应该按照正常的招聘程序来，自己重新投递简历。要么，你就不要再抱有幻想。”程思华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心中充满了屈辱。她轻声说道：“我理解，何总，谢谢您抽出时间听我说这些。”电话那头传来干脆的挂断声，程思华耳边只剩下了单调的忙音，仿佛她正站在一个无路可走的绝境之中。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以平复情绪，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恢复了冷静。程思华打开手机，正准备继续投递简历，转身准备前往地铁站时，一辆熟悉的车辆停在了大楼前。宁远从车上下来，直接走向程思华。“老地方，一起喝杯咖啡吧。”宁远的表情温和而平静，他向身后的司机示意，司机点头，驾车驶入地下车库。宁远则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去。程思华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向宁远表达自己此刻并无喝咖啡的闲情逸致。然而，想到宁远的地位，以及他可能轻而易举解决她目前困境的能力，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直到两人在咖啡店面对面坐下。正是这家咖啡馆里，她曾偶遇宁远和他的前妻迟瑾萱，那时她心中还对迟瑾萱有些不屑，此刻，她却突然意识到，或许那时的迟瑾萱，经历着与她现在相似的困境，也有着自己的迫不得已。“你最近在找工作？”宁远的语气虽然是个问句，但声音中透露出一种确信。“蓝海集团四五个月前招聘了一位新的市场部总监，林芮斯，听说是何总从一家小公司挖来的。所以，现在虽然明面上还在招聘副总监，但其实蓝海并无真的再招的打算。”宁远继续说道。“这样啊。”程思华恍然大悟，难怪何志宏不再考虑她，原来已经有了新人选。“我听说了你之前和纯味轩合作失败的事情，原本就想问问你，今天碰上也是恰好。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告诉我。”宁远看着程思华，注意到她面色发红，神情局促，便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宁远那双似乎具有穿透力的眼神从她身上挪开后，程思华感到自在了许多，她有些底气不足地为自己眼拙的选择辩解：“那时候刚起步，我其实也没有太多选择。”“创业确实不容易。”宁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看着眼前的程思华，曾经充满灵气的脸上只剩下憔悴，猜到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便又说道，“你在蓝海的事情，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我，你很优秀，如果我能做点什么来弥补，是应该的，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惠宁保险市场部已经招聘到总监，蓝海他们提了徐蓉蓉为品牌部负责人，这两家公司剩下的在招岗位都有些委屈你。我倒是认识另一家公司，他们市场部总监的位置……”“宁总。”程思华脸色通红，神情中夹杂了几丝被看穿的难堪，她内心也经过了一番剧烈的挣扎，最终还是打断了宁远的话，“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会找到的。”程思华话语和神态中，都充满了一种几乎有些视死如归的尊严感。也是这一刻，她突然认识到——不，她还没有山穷水尽，她还没有竭尽全力，还没有走到必须求助于他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