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第八个嫌疑人》
文摘
电影
2023-09-10 21:54
江苏
《第八个嫌疑人》的最大特点是将黑色电影日常化,将一个缉凶的警匪类型片转换成为反派人物陈信文立传的作品。这在剧作上,也就不再是普通的悬疑类型片,而成了一部反类型的生活流作品。于是,我们看到了陈信文这个人物整个的心路历程。在与弟弟的河边谈话里,得以窥见兄弟二人性格以及价值取向的分离。这场夜戏,采用了唯一光源(车灯),通过唯一光源在人物身上的光影,去反衬人物内心的明暗占比。这场戏里,兄弟二人的台词交代出了“抢劫计程车”这一昔日事件,为二人的宿命埋下伏笔。同时,让我们感受到了人类在命运选择上蝴蝶效应般的不可改变。影片开始不久,在2005年左右,林家栋饰演的警员发现了改名换姓的陈信文,前往陈信文家中核实。编剧在这场戏做了巧妙的设计,林家栋进入大鹏饰演的陈信文家中,陈信文不在,通过陈信文妻子之口,知道去买菜了(这同样是生活化的描述)。这场戏没有设计成进入家中陈信文在场的原因,是为了延迟观众对戏剧冲突的需求。再之后,陈信文回家,延迟设计依然在继续:陈信文背对观众,完成换鞋(在时间上尽可能的去做与现实的同时长处理)的动作,回头看见林家栋。剧作的小细节至此全部完成。一九九五年,陈信文意气风发,宣布着对归龙大桥项目的信心与愿景。但在觥筹交错间,弟弟对已然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的提醒,可以知道陈信文这个人物内心的多重复杂。也就是在这场戏里,陈信文在酒桌的间隙里,有一个转头的动作。这动作之后,转场镜头出现,镜头里,林家栋下了火车。这个镜头里,陈信文望向左侧的眼神,衔接着林家栋下火车后望向右侧的眼神,二人在这之后数十年的人生纠葛由此拉开。这一年,有另一场漂亮的戏剧处理。陈信文用化名小武给准备离开的抢匪袁长永打了个电话,要求一次会面。在这场会面戏里,观众原以为陈信文要以知道真相为由对袁长永进行威胁,却没有想到这里面藏了一个“一千万的计划”的底,非常漂亮的一次剧作处理。编剧没有在之前将这一计划呈现给观众,而在此时揭开,这种设计无疑是成功的。在一九九五年的的戏份里,张颂文饰演的警察虽然出场不多,却贡献了最好的几场表演。接林家栋时车上的粤语交谈,对市井细节的生活化感悟,都在刻画这个人物的真实感。直到这个人物最后一场小巷追逐戏,张颂文饰演的警察中枪,配乐从有到无再到有,完成整个人物弧光的上扬。这场戏里,张颂文用了几个细节动作:退子弹,整理衣服——来强化人物在内心上对体面的最后要求,这同时也是对一个人尊严的最后确认。在这一年的平行剪辑里,林家栋饰演的警察前去追拿陈信文,命运在此刻再次发生了拐角,二人就此错过。这场戏,与这一年最开始酒桌戏中转场镜头里二人眼神的隔空相望,达成互文。一九九七年,逃亡异国的陈信文,在矿场杀了莫志强。这场戏里,冷峻的中近景特写之下,大鹏贡献了全片最好的表演时刻。一九九七年,杜琪峰拍了一部重要的香港电影,这部电影成了香港电影的分水岭,即《恐怖鸡》。电影通过吴倩莲与陈豪饰演的一对夫妻鸠占鹊巢的杀人故事,呈现彼时港人对“回归”的不确定情绪。而作为《第八个嫌疑人》监制的郑宝瑞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这也就让陈信文在一九九七年杀莫志强并以他的身份活下去的设定,有了一种欲说还休的意味。当然,这一点解读是过度了的,但这是独属于影迷的一点快乐。一九九八年,逃亡云南的陈信文化名莫志强,在结婚当晚,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这场戏同样是一场高光时刻,是戏剧上的,同时也是表演上的。这场表演里,大鹏饰演的陈信文没有一句台词,却完成了最好的情绪传递。这场戏,但凡给陈信文设计一句台词,就会流俗。好在,编剧没有这么做。仅通过肢体动作,表情,来塑造陈信文这个人物,可信且有张力。这之后,影片重新回到开始的2005年左右,陈信文家中,二人对望,再次与一九九五年的那一场隔空相望,完成了新的互文。这里面,包含了这十年里两人所有复杂的情感,以及人生的荒谬。这段戏里,二人的台词,极尽双层文本的含蓄,话里话外机锋暗藏,暗流涌动。这场餐桌戏之后,林家栋离开。在楼下,再次运用了唯一光源(路灯),顶光照耀下的林家栋,孤身远去的背影,彰显着黑与白即将展开的对峙。最后一场烟花戏,阳台上,陈信文与弟弟。这场戏的构图,完整映衬着二人内心世界的隐秘。并由最右侧的三分之一画面到中间的变化,来凸显二人关系的转化。烟花的光影,在二人的脸上,映照出的明暗对比,同样在强化二人内心深处的明暗挣扎。(7分的原因在于影片还存在不少缺陷,比如河边逃亡一场戏里的台词,完全可以舍弃,只以镜头与表演来替代的话,其效果必然要比现在更加具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