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文学丨小说《老偏儿》
文摘
文化
2024-11-18 20:00
河北
![]()
![]()
![]()
老偏儿
马卫
钟琴病了，既不发烧，也不咳嗽，周身无力，不想吃东西。准确点说，是得了“厌食症”。村里有个卫生室，几乎没啥病人。这也难怪：小病治不好，大病治不了。从卫校、医专、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也没一个愿到老鸹坪开诊所，原因简单——不挣钱，卫生所常关着门。扶贫专干小梁对钟琴说：“钟书记，还是去找老偏儿吧。”小梁讲：“老偏儿是绰号，因为这人生下来就是偏颈子。因为残疾，没读过啥书，也挣不了啥钱。但他爷爷厉害，当过刘湘部队的军医官，解放后回村当农民，还悄悄给社员治病，土地下户第三年去世。老偏儿跟他爷爷学了几手，也能医个凉寒感冒，因为没有行医证，不能行医挣钱，他家是建卡贫困户。”没想到老偏儿家这样穷——除了手电筒、电灯泡，家里没有电器，要看个电视，还要上邻居家。这日子过得也太遭罪了。他也五十多了，因为偏颈项，上了四十岁，才和一个过婚嫂成家，女人带来俩孩子，一家人全靠种地收入，一年收入顶多不饿饭，不当贫困户才怪。老偏儿有点木讷，嘴巴笨拙。他老婆很怕来客，躲着不见生人。钟琴和小梁都没有听懂啥叫“气嗝”，他让二人在家坐会儿，拿个化纤口袋就出了门。半个钟头后，他回来了。装的东西小梁认得：石菖蒲、香樟树叶、土当归、天仙藤四样。“熬汤喝，三天。”说完再无多的话，好像他的话是金口玉言，珍贵。真是神了，钟琴第二天就有了食欲。她想：既然老偏儿有这门手艺，咋个都不该受穷。没行医证，可以到镇上的药店抓个药什么的，应不成问题。小梁和扶贫队员很生气，这不是给脸不要脸吗？他去镇上药店打工，一月工资上千，太阳不晒雨雪不淋，一家人脱贫，还不愿意？脑壳有病呵。钟琴想，事情应当没那么简单，老偏儿心里肯定有啥心结。这天事不多，钟琴一个人来到老偏儿家。俩口子都在。乡下人，即使心里不乐，对上门的客人，仍然笑脸相迎。女人烧了开水，又躲了。好在老偏儿还是结结巴巴讲了不愿去药店打工的原因。是他爷爷，那位刘湘部队的老军医，立下遗言：让儿孙远离医护，因为他这辈子吃行医的亏太多。解放后，老军医回家当农民，不再行医，靠种地为生。但每次政治运动，他都要受到一次折磨才能“过关”。责难他不医好人，医军阀的部队。本地农民，只晓得刘湘是军阀，但刘湘抗日病死在前线的事，却没人知道。给刘湘部队当军医的历史，成了他人生的污点。但人们有病，又来找他。因此他死前立下规矩：后人一律不得学医、行医。如果有人上门讨药，可以帮忙，但不取分文。钟琴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初，知道解放后以阶级斗争为纲的那段历史，明白老偏儿所说的心中郁闷。钟琴说，“老人家留下遗命，不遵守不行，可是他老人家没有说不能种药呵。你懂医，一定就懂药。你如果种药，比别人优势大呢。”老偏儿因为爷爷历史上的污点，一生心理受压抑，但智商不低。听了钟琴的话，脑洞大开——对呵，种药没有违背爷爷的遗命。老鸹坪的中山区，无霜期短，平均气温高，海拔在300——700米之间，盛产中草药。很适合种七叶一枝花、半边莲、夏姑草、何首乌、藿香等等，比种庄稼容易得多。钟琴说，“要干就大干，除了自己的地，可以把进城打工人家丢荒的地捡些来种，上了量，有扶贫资金补助。”当年的收入，就有几千块，因为七叶一枝花这类药，是几年生，当年没有收入。仅这项进账，足以让他家脱贫。有了钱，老偏儿的偏颈子，好像没以前偏了，以前如果是偏二十度，现在最多偏十多度。因此，他在乡村行走，也充满了精气神。
马卫
重庆万州人，重庆市作协会员，万州区作协副主席。作品散见于《北京文学》《延河》《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散文选刊》《杂文选刊》等报刊。已出版长篇长篇小说《李蔚如》、小小说集《一只从井里跳出的青蛙》。小小说多篇入选中、高考试题。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我们![]()
总监制：李会斌 席晓靖
副总监制：陈芳
监制：赵芒姝
制图：赵岩
编辑：刘羽轩
本文为保定新闻传媒中心（集团）旗下《莲池周刊》原创作品，转载请注明出处，违者必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