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文学丨散文《儿时的老屋》

文摘   文化   2024-10-14 20:00   河北  

《莲池周刊》文学读本丨2024年9月28


儿时的老屋

张子焕


  时光清浅,岁月无声。平淡的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地从指缝中溜走,快得如白驹过隙,让人来不及感叹。就如那变换更迭的春秋四季,一个转身,夏天就成了故事;又一个转身,秋天就成了风景。

  随着岁月的流逝,儿时记忆中的许多往事,早已被岁月风干。有些往事渐渐模糊,继而变得淡淡如烟随风而逝。而有些往事尽管年代久远,但洗去岁月的包浆后,依然像放电影一样鲜活、清晰如昨。

  兴许是久居钢筋水泥丛林的缘故,当我站在季节更迭的渡口,倚着暖暖的秋阳,凝视被秋色熏染得五彩斑斓的田野,眺望远方斜阳映衬下的村舍,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儿时记忆中的老屋,还有梦中才能见到的爹娘。

  儿时记忆中的老屋,其实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漂亮的多层楼房。而我之所以始终对老屋念念不忘,是因为老屋装着我儿时记忆里太多的酸甜苦辣,还有我心里永远割舍不下的思念和牵挂。

  人们常说:家是遮风挡雨的港湾,是安放乡愁的驿站。人只要有了屋,就意味着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就能生根、开枝、散叶。反之,就如那飘在水面上无根的草木,稍不留意就会被冲得无影无踪。

  三十三岁以前,我一直居住在祖国东北的边陲小城——克山县。在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发生了许许多多难以忘怀的故事,其中印象最为深刻的,莫过于家的关键载体——房屋了。

  听爸爸讲,他三十几岁就住在县城西南街那一间半茅草老屋里,一住就是几十年。

  儿时记忆中的老屋,没有北京四合院那般文化气息浓郁,也没江南瓦房的古典与秀美,更谈不上有多么奢侈豪华。故乡的老屋可以说是朴实、厚重,甚至是简陋。几车砖头,几堆土坯,再砍几棵周围的大树,削掉了枝桠当横梁,一幢房子便即将问世。

  老屋不但低矮而且破旧,因室内比室外大约低几十公分的缘故,成年人进出往往需要弯着腰前行,否则一不留神就有可能碰到头。屋里非常简陋,一铺大炕,几条小板凳和一张小木桌,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对了,还有几只旧木柜算是高档家具了,平时放些我们穿的衣服和一个盛放琐碎“银两”及粮票、肉票、煤票、布票、油票等等的小盒子。在我们心中,那个小盒子非常神秘,除了父母是谁也不许动的。

  记忆中的老屋,一直是那么破旧。每当刮风下雨的日子,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此时此刻,爸爸就要迎着风雨爬上屋顶,用早就备好的塑料布遮挡漏雨部位,之后压上砖头、报废的汽车外胎等重物,以免被大风刮跑。

  那天,爸爸正在屋顶忙活,一阵狂风刮过,他被抛了下来。毫无防备的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腰被同时刮下来的土坯硌了一下,从此落下了腰疼的毛病。

  从那时起,爸爸就经常捶着自己的腰感慨道:“啥时候咱能住上铁皮屋顶的房子就好啦,铁皮顶不怕雨!”

  而冬季又如何呢?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冷”。一是北方冬季天寒地冻,尤其是四十年前的冬季,土地都被冻出一条条裂缝。每每出门都是大棉袄二棉帽,胶皮乌拉皮手套。早晨起来,常常大雪封门,只能用力推开一道缝,再想办法出去。二是墙壁太薄无法保温,且千疮百孔四处漏风,寒气悄然而至。三是缺少御寒之物,因为县城无柴草,燃煤凭票供应量太少,且燃烧值非常低。

  无奈,棉窗帘、棉门帘纷纷登场,但棉花也是凭票供应数量有限,窗帘门帘只是破旧棉絮或几层破布片拼凑而已。煤油也凭票供应,舍不得点油灯,到了晚上只好早早钻进被窝,听爸爸讲恐怖的鬼故事,半夜起来撒尿都心惊胆战。第二天早晨醒来,哆哆嗦嗦穿上衣服,掀开放在地中央的水缸盖,里面冻了厚厚一层冰,要奋力砸开一个洞,才能取水做饭。

  为了更好的取暖,冬季我们要敲打炉筒子,以防内壁挂灰隔热。还要不定期地爬到房上打烟筒,促使烟道通畅。必要时还得疏通炕洞,以保证柴草热烟与炕坯直接接触。

  随着我们兄弟几个降生,晚上睡觉变得十分拥挤,于是由一铺北炕改成了南北两炕,中间只有窄窄的地面,供一家人转身停留。后来,年长一些的哥哥结婚了,新郎新娘住北炕,父母、年龄小的哥哥及我住南炕,中间只用一块布帘遮挡,若换做现在,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爸爸提前退休又身体尚好,因为会些泥瓦匠手艺,便拉起了一支小小的工程队,专门给街坊邻居维修房屋、院墙等,我和二哥、三哥均当过爸爸的打工仔。小有积蓄后,对老屋进行了整体修缮,门脸由土坯换成了红砖,东侧扩出去半间,后侧扩出去半间,房顶也换成了黑色铁皮。为防止黑色铁皮腐烂,我和爸爸、哥哥在铁皮上面刷沥青。沥青是臭的,熏得我们恶心不止。

  三哥也结婚了,近二十岁的我不得要领地跟着胡乱忙着。哥嫂婚后住在东侧接出去的半间房子里,虽然窄小些,但毕竟是自己一个房间啊,令大哥二哥羡慕不已。

  后来我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爸爸扒掉了二哥二嫂在院子里的茅草屋,新建了两间红砖房。由于盖房耗尽了家中的所有财力,买不起铁皮做房盖,只好铺了两层油毡纸,但因纸质较差,每到雨季便有点点雨水滴落到床头,于是我便和当年的父兄一样,小心翼翼地爬上屋顶,用准备好的塑料布遮挡起来漏点。我结婚后与父母同住在新房子里,虽有不便,但相比身边的同学朋友始终居住在“陋室”,仍心生一份自豪。

  由于我在大型国企表现出色,工作不到四年便被任命为科长,并很快分到了楼房。这在我们家族乃至全县都是件颇为荣耀的大事,因为当时在县城能住上楼房,绝对属于凤毛麟角。

  还记得房款是两万元,水电均廉价供应,与白给无异。可两万元对于每月400元工资的我,仍是笔巨款。无奈,我与妻子卖掉了“婚房”,又求亲戚托朋友东拼西凑,终于喜迁新居。

  几年后,我辞职到省城哈尔滨打拼,先后租住棚户房、养鸡舍、亲属家的房屋,之后在市中心电台家属楼买了间顶层冷山的一室半,从此总算在都市里有了一席之地。

  几经搬迁,现住进了市政府附近的电梯房,这里环境优雅、商铺林立,前后都有美丽的公园。由于小区设置健身会馆,我与妻还学会了乒乓球、游泳等健身项目,尽享现代城市生活。

  爸爸妈妈年龄大了,我与三哥出资在县人民医院旁给二老买了楼房,房间在一楼,进出轻松、就医方便,适合老年人居住,从此不用爸爸妈妈再自行买煤、烧火炕、掏煤灰等,而弄得满脸是土满身是灰了。还记得搬家的时候,妈妈泪流不止,百般不舍得离开老屋,她说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等我死了就埋在院子里。

  从茅草屋到高楼大厦,这就是我家住房变迁的故事,这就是老百姓生活质量一步步提升的见证。然而,身处繁华,久居城市钢筋水泥丛林的缘故,我心里常有种生活中缺少点什么的感觉。

  不久前回家时,我去了老屋旧址。因为我家距离马路不是很远,所以老屋早已经被楼房取代了。再远些,个别邻居的老屋仍在。望着远方斜阳映衬下的寂静,我突然顿悟:其实,老屋不老,老去的只是流逝的岁月。老屋是有灵魂的,老屋是浪迹天涯游子的归宿,老屋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牵挂,老屋是浓稠如酒的乡愁。无论何年何月,老屋都藏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只是随着日子变得越来越好,把几辈子的苦都吃完了的爹娘,却把自己的身子蜷屈成了荒野里的坟冢。

  老屋是我出生的襁褓,是清澈的生命源泉,是梦想的起航之地。是父亲浑浊的双眼,瞩目我们的每一次远行。是母亲手中的灯盏,照亮我所有的生命旅程。呜呼,我将再也看不到自家老屋上袅袅升起的炊烟,看不到门前涓涓的溪流,看不到院子里绿油油的菜地。再也听不到父亲严厉的申斥,听不到母亲悠远的呼唤,听不到小伙伴们打闹嬉戏的童音……

  无边的思念啊,儿时的老屋!




作者

张子焕


黑龙江哈尔滨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中国作家》《中国青年》《黑龙江日报》《吉林日报》《北方文学》《小说林》《章回小说》《新青年》《北极光》《青年文学家》等国家、省、市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作品6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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