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下雨,也可以听得见山坡上流水的声音,郁郁葱葱的大树像个屏障。想起小时候在中国总说的歌谣:“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正在念经,念的什么经,念的是山上有座庙”,这就像我的生活一样循环往复。我住树林的前端,国内叫复式小楼,就是我家和其他十几家共享一栋灰色的联排楼,每家都是楼中楼。家家都是从一楼车库进去,独子享用自己的电梯。那电梯象木盒子一般将自己的主人连同物件运上运下地,十分繁忙。为了慰劳电梯,我将里面的墙面布置得如诗如幻,实际上也算是慰劳自己,心里有梦就像心中有神。傍晚,有人看见两只豺从后山上的林子里悠然地走出来,眼睛发着绿光,有人以为是狼,但还是被有经验的老人看穿,那豺狼的尾巴短了些,身材小了些,是“豺”没错,这年头儿,狼也只能在动物园里才见得到。一大早儿,我的邻居,一位丰满的老太太瞪着一双蓝眼珠子敲开了我的前门:“lee, 我家猫昨晚可能被山上下来的豺吃了,我听到了她惨烈的叫声,今天,猫失踪了!我可怜的女儿,My god!”。她双手合十地用带着强烈的大不列颠口音的英文讲着,听起来有些悲哀,因为那只白色的小猫一直被她视作自己的女儿,名叫吉米。我支起同情的耳朵听她把话讲完,然后安慰她几句:“Nancy,也许昨晚吉米是在叫春,到外边找到男朋友了,一定会回来的,宝贝!”我拍拍她的肩坚定地说。自己急着去约会,一边换着鞋一面应付着眼前这位退休了的闲置人员。实际上,这些邻居里就我比较忙,大部分都是些退休老人,还有一两家带孩子的年轻夫妇。我往嘴里塞着面包夹鸡蛋,拉起挂在门背后的黑围巾疯也似地冲进车里,还没等车库门完全升至屋顶,我的车就已经倒出了车库,再抬手按一下挂在头顶挡阳镜上的自动按钮,从倒车镜里瞥一眼缓缓落下的白色车库门以及我那张齐肩短发,配着的姣好面容,自己的心才随之落幕。介绍人早两个礼拜就通知我们双方见面,可一直在等男方发微信给我,我嘱咐自己要矜持些,直到昨天他才说今早在Starbucks见,让我围条黑色围巾。周末的早上还是有些老年人一边读报一边喝咖啡,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一目了然地坐在门口的位子上,亚裔年轻人就他一个,错也错不了。“Hi,东方,是东方吧,对不起,我晚了点儿” 望着眼前这位看起来干净俐落,眉目清秀的男生,我点点头,卸下围巾准备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你好!李晓薇,很抱歉我一直太忙,就是抽不出时间一起坐坐。”他站起来伸出一双细长的手,我微倾半站的身子把自己的凉手递了上去。眼前这位就是介绍人所说的眼科医生,一位值得认识的男人,我有些惊喜万分。我们几乎没有一点儿陌生感,像老朋友一样东拉西扯地聊了两小时,又一起去看了场电影,然后在附近吃了碗越南米粉,就散掉。图片来自网络
分手的时候没有约下次,他说微信联系,因为都是忙人。不痛不痒的约会撩拨着我三十岁的誓言,曾想过一定得在三十岁解决自己的婚姻,眼看生日就到了可还未见柳暗花明的那一刻,难道他是我的那盘菜?我有理由幻想着下一次的约会。自己似乎是一个豪情万丈的女人,早年从中国考入华盛顿大学,四年前又从波士顿大学药理专业博士毕业,如今就职于州立医学研究机构。这些年我也阅男无数,仍然没有遇到那让自己动心的另一半。事实上,我多年忙于学习工作,眼头儿也高!无形之中将自己禁锢于一种自封状态,仿佛置身于一间被装潢得金碧辉煌的没有门窗的房子里,看不见外面的世界,而外面的人也无法进入里面。我是带着一种悲哀的情绪来告诉你我自己的成功,可经过努力取得成功后就只剩下失落的烦恼。父母每日的电话都在催婚,询问,逼迫我努力着要将自己嫁出去。一周后,GPS指引我开到花园小区,东方在他自己的公寓里请我吃饭。房门打开时我看见屋里面一片狼藉,一股子男人的味道儿夹杂着饭香味儿扑鼻而来。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摆好的四菜一汤,也心存感激,因为他还说过自己从不做饭,多是外面吃。看一眼凌乱的房间有种想帮他打扫的冲动,还没站起身就被他挡住了。我又一想,刚见两次面还没有到那程度吧,就泄了气。吃了饭又是一通聊,天南海北地,我心里有些欢喜,看样子这是个好的兆头。回到家里我就发了这样一段微信:“东方,谢谢你的盛情款待,饭菜很可口。下次请你到我家吃我包的饺子,再联系喽。”
他回了个表情包。“又不是小孩子,拉什么手”对方叹了口气,看来介绍人简大姐也替我着急。我在单位和家里穿梭着,偶尔跑跑商店买一些自己一眼看上的衣服鞋子,进了家门就连袋子一起顺手放在楼梯上。看一眼摆满的购物袋子我又一次嘲笑自己的寂寞孤独无聊,想象着有一天这满屋子都被商店的东西充盈着,而我的情绪逐渐又低落下去。友稚子打电话来请我吃日本料理,这位顽固的单亲妈妈眯着全日本女性都眯着的细眼睛已经按了门铃。她就住在我家附近,我注定是会首选单身女性做朋友的,这样比较顺心,有共同语言。她十年前有过婚姻,儿子一岁时因为丈夫酗酒就离了。我们不同国籍但成了酒肉朋友,常常一起小吃小喝。浓烈的夜生活气氛弥漫在空气中,我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在美国进酒吧,他叫了杯白酒,为我点了红酒。我们坐在高脚凳上歪着身子对喝,似醉非醉得聊天,又是天南海北,就先哥们儿一样。昏暗的灯光下有不少单身狗喝着啤酒,就着土豆片儿。我想到在中国的老旧馆儿里最起码还会有花生米,鸡爪子和猪下水当下酒菜,而这里只有土豆片儿。这里的酒吧只会干喝。这间酒吧的老板娘是台湾来的,华丽的装束支撑着她略显娇小的身材,她热情地招呼着我们。“来了,John,这位是?”她眼睛看着我却问我身边的东方。“朋友,lee,再给来杯红酒吧!”我这才知道东方的英文名叫John, 而且他还是这里的常客。两杯酒喝下去,他的脸有些涨红,眼睛浑浊,喷着酒气的嘴巴顺着热火朝天的聊天气氛亲了我的脸,我自己也有些激动,借着酒劲儿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砰砰的心跳,闻着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很久很久没有分开。图片来自网络
自从那天晚上,我就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他,对自己的婚姻竟然产生了巨大信心。我每天都盯着自己的手机,希望有他的微信,然而他却失踪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就连介绍人也找不到他了。我到他的住处问过,屋主换了人,房子是租来的。我觉得自己象个傻瓜,我又问介绍人是如何认识东方的,她说在餐厅吃饭认识的,并没有具体的家庭背景。寂寞,失落,矜持,骄傲集一体的我,我算是领教了一个在情感世界无知的自己,他的失踪仿佛让我又跌入到决心独身的深渊。第二天又是邻居Nancy敲门,她问我要不要参加什么单身女人俱乐部,我几乎哭笑不得。我觉得连邻居都注视着我,准备将独身主义的勋章颁发给我。图片来自网络
水仙, 原名符水仙,出生于西安市,毕业于西安文理学院中文秘书专业,早年在“校刊”、“西安晚报”发表散文。九十年代中移民美国,现居西雅图,先后在《西华报》《侨报》《世界日报》等美国华文报刊发表散文随笔、小小说百余篇。美国中文作家协会会员,西北华文笔会会员,海外文轩作家协会会员,
并有文章编入《匍匐前行》《抹不去的痛》《隐蔽的创伤》《心迹屐痕》等书籍出版,今年独立出版散文集《女流浪者》,并接受西雅图中文电台“美国故事”栏目专访。得第二届美国华文原创IP创作奖。海外文轩,文学世界的窗口, 文学原创的花园,我们的作者遍布五大洲,我们的读者散居整个地球。诚挚邀请你和我们一起透过这扇文学之窗,观赏用中国字绘出的万紫千红,有关生活,有关教育,有关婚姻和家庭……有关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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