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的下半年,我心里长起一个东西来,如一枚剥壳的鸡蛋,柔软的,塞在了心口。这是一种病症,近乎乡愁。这年,我53周岁,突然有了余闲时间。我想写一部古吴国的历史。
我不知道能不能写成。我之所以要写,原因是我生长在古吴国的都地。又因为,我听到的吴国故事,都不是完整的。我不满足碎片。我想,摭拾起碎片来,或可做成一条完整的船,它就可以在时间的长河里顺流而下。
吴都梅里,古籍上称梅里平墟。所谓平墟,遗迹应该是荡无了,事迹或尚在。梅里,有个古庙,叫泰伯庙。鸿山,西麓有泰伯墓,是泰伯的归藏之地。墓(庙)已是国家文物保护单位,我曾身体力行参与申报工作。苏州古城,习惯意义上的吴国最后都城,离我不远,四十多里光景。孩童时,我在老屋,开门见山,看到的是通安的阳山。山在南,我们习惯叫南阳山。少年时,斫草养畜,逮到蚱蜢,就揪住蚱蜢的两腿,向山行拜。念词:“拜拜南阳山”。至于为何要拜,原来那山有个吴王墓。这个吴王,是吴国的最后一个王,夫差。即使现在,秋高气爽的天气,我还会立于阳台向南遥望,看南阳山清晰的山道。我还可以望见苏州虎丘斜塔,之旁,也有个吴王墓。祖母曾告诉我,虎丘山上的王,是南阳山王的老子,而鸿山西头的墓里,是所有吴王的先祖。后来,我知道,一个是阖闾,一个是泰伯。
泰伯墓,我们申报国保单位时,把它写成泰伯陵。因为它经过修葺,有了陵的规制。老百姓唤作吴王墩。在我的家乡,泰伯渎穿境,相传泰伯所开,应该是华夏大地上第一条运河。还有一条范蠡河,也是运河。相传是范蠡开凿疏浚的河道,目的是“伐吴所开”,我们叫作蠡河。蠡河会水漕湖的地方,有个西施墩,相传是西施投江地,也是葬身之处。今可见水中的一簇芦苇,青了又黄。
▏伯渎河景观带【图源:无锡发布】
太湖流域,是吴国的核心区域。我小时候要去看太湖就是一个梦。我在“水东四十里”,我的活动区域,不会超过十里,我真正端详太湖的时候,赫然已经是个青年了。
剥壳的鸡蛋,塞在心口,现在想来,是我祖母给我种下的病根。柔软的鸡蛋,毕竟让我不畅。我要寻找一种舒气解郁的药。于是,我开始对吴地历史作探究。
历史是沉重的。并且,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都不会是快乐的,剖而观之,无不鲜血淋漓。沉重是历史与生俱来的话题。吴国的兴亡历史,也只能是沉重的。它的沉重,虽已过去了二千五百多年,它还担在吴人的肩上,吴人不能释怀。其间穿梭往来者,我也是其中一人。
我想写史,文稿的题目,拟是《句吴史稿》或是《句吴史讲义》,就算写成一部简史,也可安心。我阅读一些书籍,开始做写作的准备。当我真正写作时,我开始认识到在历史的尘埃中要打捞某些专门的事件,是困难的,无况乎要追溯远古。
▏苏州干将路的“句吴神冶”牌坊。【图源:方志江苏】
▏太湖鼋头渚景区景色。【图源: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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