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菲:雨夜 | 市井
文摘
2024-10-13 13:04
江苏
▏【摄影:黄兆勇】
对于夏,我总是不甚喜爱,暑日灼烫,蚊虫纷飞,但独有风露清愁的荷,能让我对夏存有一些期冀。烈雨的夜,夏虫也息了声响,我忽生了雅兴,觉得得去看看荷。虽是“老友”,但此前颇为懒怠,只在路过之时驻足赏玩一二,今日冒雨而至,果然,“夏雨荷”不同凡响。面对这迅疾的雨,路上无一人,只有几点灯火坠在这空寂的夜里。即使雨声隆隆,但我仍觉得万般安静,在这逼仄的楼房之间,依旧空荡得如立汪洋。不知为何,雨夜的天格外明,涂染了一层轻薄的红,闷闷地罩住了整个世界,发着微弱的光。也正好,这让我能有勇气孤身前往,不至于在暗黑中迷了路。急雨倾倒,夜风凛冽,豆大的水珠直直从天际砸下来,跌倒散落成一片。而荷叶是托不住这样的雨水,晃荡一下撒了手,水珠就滚入池中,抖出一圈秀美的涟漪。但也有余下的几粒“珠子”,镶在叶片一边,即使夜色深沉,亦发出荧荧的光亮。再说那粉瓣的花,或拢作一团,畏缩在层层叶片之间;或挺立而出,在风中摇摇而生;或嗅水而依,卧叶而眠,完成了一回的轮转。荷的花,带着一夏的凉气与娇羞,盈盈一拜,不胜温柔。不过总说荷有清香,我闻了半晌,可惜未有决断,只在臆测之间将脾脏心肺浸润了一遍。往河边的堤岸走下两阶,是能摸到荷叶的,这叶片竟有些“刚硬”的气性存在里面,是了,要经日曝晒,要经雨淋洗,要经风捶打,没有些风骨,就要倒伏了。这总让我想起几年前,在洛阳龙门石窟旁,一处偏僻的农家所看到的荷,密密匝匝占了整池,无甚幽雅,只挺直昂立,承这中原干燥热烈的夏,将绿意蓬勃而生,恰如那热情好客的洛阳人,架着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行,对着这满塘荷花喊一声:“中!”而我家小区池塘的荷,比起北方的健硕,清简了许多,高低错落,带有江南柔美的风韵,但也抽不断丝丝缕缕的韧劲,在这孤寂的风雨之夜,迎风而立。这几年我也走南闯北了几遭,既看过了塞北之地稀疏而笔直的荷,也为岭南肥硕滚圆的花叶而倾倒,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不管是贫瘠还是沃土,荷总是依傍人类而生,守着一颗苦心,千年不朽,流转沧桑,生生不息。风雨再袭来,是“唰唰”的轰鸣声,类于爆裂的瀑布,听了让人胆怯,减了许多闲心。再者,一只水鸟的腾跃而飞,也令人心惊,让我终踏上了归途,不再当这雨夜的痴人。但那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却一直盘桓旋绕。犹记得上一次冒雨观荷,还是在个秋风凄寒的夜,那时存着诗与梦的心,为了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就要专程去看她。秋夜灯火惶惶,风瑟瑟袭来,笃实让人一阵寒噤,裹紧了衣服,加快了脚步。大学宿舍楼前的荷塘是躲在灯火之下的,独自熬着一夜的暗,唯等半缕月光来将这香气点明。那时的我,不同于现在的谨慎多思,只打了手电就凑近去看,所见是一水的凉意承托了枯散的枝叶,萧瑟得像一幅多是留白的水墨画。如今的我,却常为生活所困顿,总在忙碌踟蹰间凄迷心绪,少了几分气性,亦多了几分沉淀。逝者如斯夫,光阴不可再重来,我却常陷于旧日的枯败之中,禁不住风雨的侵袭,忘了盛夏一直在前头,花开月明,并非日日是这般难熬的光景。在这小区的一隅,也能遇到老友“荷”,还有何不满意呢?雨夜已过,第二天晨起,再观荷,清波涟涟,一片盎然,袅娜娉婷!■ 本文原载于《江南晚报》2024年10月8日A12,原题为《雨夜》
二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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