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的典雅-库拉考特盔传略之一
文摘
2024-11-12 18:40
上海
![]()
以前在国外拍卖会上得到一顶波斯的牛角盔，岁月的斑驳下仍然可以看到精美的铁雕，盔上的错金银已经漫灭，盔侧有被火枪打瘪后用铜修复的痕迹。护项的锁甲边缘编织成流苏锯齿状，盔的边缘有波斯文的祷文。那么他的身世如何？待我考证出来。下图我们可以看到这顶头盔的细节，鬼面牛角带护鼻，铁雕的走兽花卉纹还在。古波斯的头盔传统上一直是锥形盔，这个制式从阿契美尼德王朝一直到中世纪都一脉相承。锥形盔影响深远，近的奥斯曼土耳其，远的波兰俄罗斯都受到波斯锥形盔的影响。这些地区的头盔往往也是锥形并且带典型波斯风格的护鼻。下图是帕提亚时代的波斯重装骑兵，戴锥形盔和面甲，时代相当于中国的汉代。下图是匈牙利的锥形盔，保存了比较多的拜占庭帝国的风格，而锥形盔体和护鼻则是波斯传过来的。这种盔形在东欧和奥斯曼土耳其地区非常流行。
锥形盔发展到了中世纪，出现了图兰盔。现在存世的比较早的波斯盔都是图兰盔的制式。图兰盔的特点是特别的大而且带护鼻。
下图的图兰盔藏于美国沃尔特斯美术馆，是15世纪波斯白羊王朝时期的头盔，在白羊王朝和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争中被缴获带回伊斯坦布尔的苏丹军械库。后来被法国人得到辗转来到美国，它是典型的图兰盔。盔体宽大捶打出加强结构的凸槽，这一点类似马克西米利安式铠甲的原理。四周錾刻出波斯语祷文以护佑盔的主人。护鼻和挂护脸锁子甲的钩子保存完整，但是护脸和脖子的锁子甲已失落。
图兰盔又叫做头巾盔，因为要先在头上缠上厚厚的头巾再戴上头盔。一层层的头巾起着避震的作用，因为要包裹缠上头巾的脑袋，所以图兰盔都尺寸比较大，像口大锅扣在武士头上。下图是全套15世纪末期的波斯武士的铠甲，我们可以看到图兰盔比较大的尺寸和身体显得有点不太协调。同时我们还可以看到伊斯兰系铠甲的板甲和锁甲相结合的特点。这种铠甲只在重点部位加板甲片，其余地方用锁子甲保护。相对于欧洲的全身板甲轻便灵活，但是保护性则不如欧式板甲。到了1501年明孝宗弘治14年，来自土库曼的萨菲王朝推翻了白羊王朝的统治。萨菲王朝是波斯走向近代的序幕，在这个时期波斯人开始和西方打交道。为了战胜宿敌奥斯曼土耳其，萨菲王朝和欧洲的神圣罗马帝国结盟，从英国引进火炮火枪还有军事教官。这些事情大致发生在16世纪下半叶，在中国是嘉靖到万历年间。在那个时代作为东方的老大帝国之一，波斯能放下身段向西方学习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而近300年后另一个老大帝国大清国才开始不情愿的向西方学习。下图是来自欧洲的画师绘制的铜版画像，开创波斯复国强兵伟业的阿巴斯大帝。他和明朝的万历皇帝是同一时代的人。由于萨菲王朝引进了火炮和火枪作战，战争的形式变为冷热兵器混合作战，也推动了铠甲变化。和欧洲一样，波斯铠甲也开始变轻便，功能更倾向于防御火枪的伤害。此时锥形盔渐渐被钵形盔所替代。下图是波斯细密画中的波斯铠甲，可以看到16世纪的波斯钵形盔和锥形盔开始混用，还出现了防火枪的布面甲。下图是18世纪波斯的军官，戴钵形盔，他手持的叶锤是权力的象征。钵形盔的制式叫做库拉考特盔，库拉考特的意思是阿訇戴的小圆帽。小圆帽像碗一样的形状成为16世纪下半叶波斯头盔的主流形状。这种盔形一直延续到19世纪末，直到铠甲彻底退出战争为止。而且从波斯一直传播到所有的伊斯兰国家，从中亚的乌兹别克斯坦到北非的摩洛哥都装备这种头盔。下图是典型的库拉考特盔的样子，碗状的钵形盔体，细长的护鼻和顶部的尖刺都是他的特征。同时波斯的头盔上的铁雕也是传统工艺。由于和奥斯曼的频繁战争，波斯需要大量的铠甲装备士兵。同时火枪的应用推进了铠甲的轻型化，这时库拉考特盔就应运而生。图兰盔的制造工艺比较复杂，而且比较笨重，而库拉考特盔制造起来比较简单，也比较轻便。首先捶打钵形盔体就比锥形盔体快捷，锥形盔对头顶保护的尖锥被另行安装的尖刺所替代，两者的作用都是将砸向正头顶的兵器滑开。下图是钵形盔和锥形盔的对比，钵形盔线条更圆润更易于加工。顶部尖刺成为分离部件用铆钉铆在盔顶。值得一提的是在萨菲王朝时期，波斯从欧洲学到了螺丝螺母的制造，很多后期库拉考特盔的尖刺是直接用螺纹拧在盔顶的，更加省时。库拉考特盔是直接戴在头上，不再需要头裹厚厚的头巾。所以盔的外形也变小，更符合头部的外形，戴起来比笨重的图兰盔舒服很多。而且较小的盔体也意味着更省材料，更利于大量列装部队。波斯战士在作战中戴库拉考特盔的时候喜欢在盔外面再裹上头巾用于避震保护，原来图兰盔内裹的头巾换到盔外包裹，舒适程度大为提高。下图的兽头库拉考特盔上就裹了一圈头巾，作为盔体周围的缓冲保护，同时头巾的颜色也可以区分敌我。库拉考特盔的护鼻相对于图兰盔变得细长，而且通过螺丝可以调节上下，这是库拉考特盔比图兰盔先进的地方。长的护鼻调到最低可到下巴，主要防御砍向脸部的刀剑。护鼻的上下端捶打成桃型，加以铁雕或错金银的装饰。下图的库拉考特盔除了中间长至下巴的长护鼻外，两侧还加了护颊。由螺丝固定的护鼻护颊可以在不用的时候收起来，也可以根据脸型来调节高度，这是学习欧洲螺丝技术的结果。同时我们还可以看到此时护鼻已经变得细长，上面有错金的装饰。后期库拉考特盔的护项锁子甲的边缘开始编织成锯齿流苏状，不再像图兰盔一样齐平。锁环也变得更细密，使锁子甲更加轻巧，上好的锁子甲细密轻薄得像布料一样。这时的锁子甲已经脱离了实战功能，而变成了工匠的炫技。下图的库拉考特盔用了铁雕然后错银的工艺，用了典型的波斯缠枝葡萄纹，主脉络用银色强调线条，底部錾刻葡萄叶暗纹。盔沿铁雕波斯文祷词和兔子图案，兔子是波斯传统图案，在敦煌壁画里就有波斯风格的兔子图案出现。盔的花纹繁复却不杂乱，体现了波斯繁复典雅的审美风格。库拉考特盔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盔两侧插羽毛的翎管，用于展示威仪和区分敌我所用。波斯一般插鸵鸟羽毛，印度一般插孔雀翎或者绒球。下图的库拉考特盔比较原生态，铁雕还保存得不错，但是错银已经几乎磨光了。库拉考特盔隔上一段时间就要由工匠保养，从新打磨抛光，从新错金银可以使盔焕然一新。护项的锁子甲也可以取下换新的。所以我们经常会碰到18世纪的盔配得是19世纪的锁子甲护项，从新被金银装饰过的情况。库拉考特盔一般和锁子甲配合，在17世纪以后，局部缀甲片的铠甲渐渐被保护性更好也更便捷的四镜甲取代，保护小臂的小甲片也换成了整块臂铠。四镜甲、锁子甲、库拉考特盔和臂铠是这个时代波斯武士的标准配置。这种轻便又对重点位置用整块甲板防御的形式主要的防御对象已经变成了火枪。下图整套的18世纪波斯铠甲体现了那个时代铠甲趋于细致轻便的趋势，我们可以看到锁子甲已经变得非常细密，极其小的锁环使得锁子甲有布料一样的光泽。这个时代波斯工匠掌握了用铜环和铁环交织编织锁子甲的技术，这样可以在锁子甲上用金色的铜环编织出花纹来。有的锁子甲上甚至可以用铜环编织出整段的古波斯诗句，此时的铠甲观赏功能渐渐变得更加重要。下图是戴库拉考特盔的奥斯曼武士，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时期的伊斯兰武士往往在铠甲外穿一件长袍，其作用是防止金属的铠甲在沙漠的烈日下晒得过烫。虽然库拉考特盔变得轻便，但是并不意味着变得粗糙。它的盔体成为波斯工匠施展才艺的地方，日益重视美观的贵族也愿意花更多的钱让自己的盔甲更精美。在波斯的首都伊斯法罕，最精巧的手艺会得到皇帝的褒奖。这个时代的库拉考特盔其实比前代的图兰盔更加耗费工时，在坚硬的铁上雕刻出流畅的纹饰要耗上工匠几个月的时间。下图我们可以从这顶错金铁雕盔的局部看到当年工匠精细雕刻的圆熟刀工，同时在隆起曼罗上的错金又让繁复的花纹灵动起来。波斯的风格是典雅华丽，流淌的线条让人看得舒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