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内托,这个姓很罕见(内托祖上来自意大利)。有天一个狱友问我伊戈尔.内托是不是我家亲戚,我说那是我亲弟弟。他拿出本画报给我看,封面就是我弟弟伊戈尔:“你弟弟现在是足球大明星呢!”我有八年没见过弟弟了,几乎认不出他长大后的样子。
我还认识了萨拉托夫的内多罗斯特科夫,知识渊博的工程师和经济学家,拜他所赐我开始学习知识。
1953 年3月初,我们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听到了斯大林死去的消息。那魔头死了!对于这里的很多人来说,他们的悲剧都拜这魔头所赐,现在他终于死了!我们开始有了回家的希望。
当然很少有人敢公开表达他们的欣喜若狂,只有两个魔头的同乡格鲁吉亚人毫不掩饰。斯大林死后的兴奋很快被焦虑所取代,大赦没有政治犯的份。1953年春天守卫变得严厉起来,朝囚犯随意开枪的事情频繁。
高加索人、哥萨克,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各种小道消息疯传。反抗的怒火已经在积攒,在反抗者同盟的努力下,激进的行为被制止了,但是囚犯们显然已经越来越冲动。
1953 年 5 月 25 日,我像往常一样在生产车间工作,忽然传来警笛的长鸣,我跑出去看到大群的囚犯在奔跑,大家在传5号营地守卫开枪打伤了7人,他们决定开始抗议。我们营区的代表命令:“大家等待指示,保持警戒。“
一个乌克兰人站出来说“我们需要起来支持他们!我们受够了,我们停止工作起义吧!”这次爆发的抗议火花引爆了囚犯们心中燃烧的火焰。每个营区都有像他这样的起义火炬手站出来,人们开始高喊:"不自由毋宁死!“
在营地里囚犯开始自治,我们立即组织了自己巡逻队。俄国、乌克兰、立陶宛囚犯的代表,和白俄罗斯、德裔俄国人还有哥萨克代表达成协议,停止内部争斗一致对外,这是营地最团结的时刻。每个营区都选出了自己的管理委员会和代表,每天开例会协调问题,那是古拉格最美好的时光。
六月的阳光全天照耀没有黑夜,我清楚地记得,在离瞭望塔五十米的地方摆放了一张大桌子用红布蒙着,莫斯科来的内务部将军、上校们坐下来和代表们谈判。囚犯们的部分要被平静地接受了:营房的铁栏杆和锁被拆除,衣服上的编号被取消, 允许和亲属通信不受每年两封的限制,允许亲属探视,工作时间休息日也做了规定,残疾人将被转移到内地,其余条件则等待莫斯科答复。
年长的囚犯看到了希望,他们认为必须向当局表明我们的要求是和平的。但是一些年轻的囚犯们则在做武装起义的准备,他们说:”宁愿在斗争中死,也不愿再做奴隶”。
对莫斯科的不信任感与期待的焦虑交织在一起,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提前收到消息:莫斯科已经下令对囚犯使用武力以终结起义 。6 月底在5号营地看守们试图在消防水龙头的帮助下冲进营区驱散人群,但被犯人们打退了。
1953 年7月1日我们在营地里听到自动步枪和机枪的枪声,这个暴力系统从来没有考虑过放弃恐怖, 最后用武力以最残酷的样子表现出来。7 月 2 日我们得到消息:他们在第五营开枪有多人死伤。
夏天的极昼像白天一样明亮,我们谁也没睡。昨天第5营开枪了,我们这边会发生什么?在这样的紧张情绪下,所有人都没睡觉,我们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议论,乌克兰人和立陶宛人唱着他们的民歌,然后俄国人也开始唱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接着我们的内部消息传过来:他们会要求我们转移营地,不听从就开枪。1953年7月4日我们每100人一组带到营地外甄别,狱友告诉我跟随人多的一组迅速趴下,不要往人少的那边走。一些人被揪出队伍,那边成群的看守拿着棍子殴打他们并拖进惩戒室。
“内托,记得过球门线后,立即跑到最近的一组防守,否则可能会被进球。加油!”
感谢球星狱友用暗语帮我逃脱了许多人被毒打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