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叶帆 律师
夏叶帆，云南子尚律师事务所刑事企业合规中心成员，专职律师。
本文首发自微信公众号刑辩艺术「第 224 期」，转载请注明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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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的圣诞节当天，我收到了来自九月东莞的回信。那天昆明的气温不太冷，没有雪没有哈气，没有毛绒围巾手边也没有微烫的热红酒。没有一点圣诞的氛围，但拆开信封时内心确实有圣诞老人驾着麋鹿雪车飞驰而过—— 是一份二审的刑事判决书。这次的被告人是一名91年出生的年轻小伙，案涉罪名是抢劫罪，一审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原因是深夜抢劫时杀害了一名女性并且抛尸，三哥带着我闯入了他的二审程序。第一次见他是在东莞市第二看守所，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两年余，此时他已经被关押两年半了，我见到他时他仍面色红润、身材健壮，但经过一番交谈感觉他头脑混乱，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不太敏感也不太明白，像是一个生活在罐子里的人，不会让人感察到他曾经犯下的重孽罪行。在会见他以前，一审判决的法院认定我逐字逐句标注，阅卷笔录做了47页、共14218个字，我想好好认识他一次。可每看一页案卷我的心情就越发沉重，同时对他的作为更没法表露出一丝认同。为了寻求内心的安定，阅完卷后我看了两本书，一本是《交叉询问的方法与技巧》还有一本是《死刑案件的有效辩护》，我很感谢这两本书给我带来的精神力量。
张青松律师在死刑辩护中分享了他从业初期接触的首个死刑案件，是一个法律援助案件，开庭当天他提出了拒绝为被告人辩护，被告人最终被执行了死刑。我想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了。于是我整理心情，带着为他辩护的决心重新又翻阅了几遍案卷，修改删减笔录。而这次我好像有些破釜沉舟，好像有些上纲上线，我把证据之间的关联性切成无数个细节，抓住其中一两个细节将它放大成活动轨迹，将它放大成案发经过陈述对比，将它放大成针对陈述差异的法庭提问。有些模糊的感觉慢慢地浮现，连成了一条绳索，那好像是我抛向深黑井底将他拉上生的彼岸的绳索。辩护词10页、共6068个字，是专业性战胜同理心后的我一字一句斟酌敲下的。庭审时，我和三哥顶着同案犯凶狠的目光坚持发表完了法庭提问。
在为这个案件焦虑的每隔一段时间里，我都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替一个死刑犯做辩护？刑事辩护并不是“为坏人说话”，而是在维护死刑案件被告人最后的人权，是在维护法律的下限。法律如果连一个死刑案件被告人最后的权利都不能保障，谈何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所以死刑辩护律师完全没有必要精神内耗，挺起胸膛当为则为。并不是说服了自己为死刑犯辩护就真的没有精神内耗。如果我尽最大的努力，还是不能避免他被执行死刑的结果，但我还会选择不留余力往下走。还好，最终二审他被改判为死刑缓期二年执行，虽然没有改变死刑的结果，但这一次他抽到了生还的卡牌。游云路过浮萍时投下的阴影是思绪栖息的驻点，阳光穿过游云时散出的丁达尔效应是内心雀跃的航线。这世上会有黑暗会有危险，但对法律的忠诚指引着我寻找光明和正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