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读到孙立平教授的文章《目前的状况还会持续多长时间?》(点击标题或者后边阅读原文,了解文章)。其中有一个说法:我们不能成为一个只知道干活的民族。只知道干活,大家都只知道干活,最后一定是无活可干。
刚好,我在周末推送的一篇小文(《当前就业困难是高校扩张造成的吗》)中也提到分配的问题,结尾时,我提到:
当然,工人也要吃饭,不能不讲究自身的有用性。这大约就涉及分配问题了。不仅涉及成果的分配,还涉及过程参与(劳动)的分配。且待专文另说吧。
今天刚好借着孙教授的金句,接着说几句。
近几年,经济社会收缩态势明显,大家也都感知得到。如何打破这种局势,目前看还处于摸索阶段,看不到有效的办法。孙教授的这篇文章也是这个意思,结论是“这可能是一个并非短暂的时间”。当然,还是要想办法。我这里引述的孙教授的金句,大约可以说,就蕴含了一个办法,也就是我要说的,劳动的分配。
这也不是我个人的创见,网上早就有类似看法,比如,把996工作拆解,提高工人雇佣数量(当然,这必然隐含一个前提,降低高收入人群的工资收益)。这就是劳动的分配。也就是说,一天到晚都在忙,同时又挣得多的人,要率先闲下来。让一部分人先闲下来,先闲带后闲。
当然,这不是靠个人自觉,还是要靠制度变革。
当前,过剩是一个普遍现象,最核心的就是生产过剩,大体意思,目前生产的东西,可以满足未来较长时段的人们的日常生活需求(其中也有需求透支的一面,本文暂不涉及),出口也不能消化这些产能。那么,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降低产能、限制产能。大约正视基于这样一个实际,孙教授发出了“我们不能成为一个只知道干活的民族”的感慨。也就是说,我们该学会休息了。
中国人的勤劳是闻名世界的。在网上曾看到一个老外讨厌中国人的故事,大意是:老外开超市每天只营业八小时,晚上闭店早,还双休。中国人开的超市不但每天营业时间至晚上,周末还不休息,最后导致老外超市生意萧条。
我没有海外游历的经历,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段子。但就我所见所闻,这个故事还是比较符合我对在外谋生的中国人的印象。至于道德判断,大约会因为时代的不同而不同。当我国还比较贫弱时,只有拼,才有出路。那时候,老外大约还会以一种同情甚至无视的眼光看待我们。在我们局中人看来,这也算一个励志故事。然而,当我们GDP跃居世界第二,成为美国眼中的竞争对手时,这就不再是个励志故事,意义也变得复杂多了。
国外的卷,实质则是国内更卷。比如,最近的比亚迪事件,直接给下游供应商下降价的指令。上游传导到下游,下游大约只能传导到人工,或者减员,或者降薪,还有什么第三条路走么?那么,这是一个励志的故事,还是一个压榨的故事呢?
从表面看,这可以是符合市场经济的。比亚迪的吃相好一点,可能会影响大众对他的公共形象,但按照市场的逻辑,最后也可以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只是,在目前的时空约束下,这显然是一个不太好的结果。
我们需要追问的是,市场也只是手段,如果目标没有达到预期,这个手段可不可以调整?或者说,市场逻辑有BUG的话,我们能不能打个补丁?
一言以蔽之,就是要在分配上做大文章了。实际上,做蛋糕和分蛋糕的争论,贯穿于改革开放的全过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做蛋糕的声音更优一些。因为没有创造,就谈不上分配。但是,到目前这个形势,做增量蛋糕已经很难,蛋糕也足够大(不得不说,仍然是一个比较的概念)了,分蛋糕必然会越来越受关注,其重要性也就越来越凸显了。分蛋糕,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可能就是分劳动时间。胖东来为什么受关注,除了资本和劳动的分配外,恐怕该企业对劳动时间的分配也是一大因素。
国家统计局此前公布的数据显示,2024年上半年中国人平均每周的工作时长是48.6小时。这一数据,远远高于美欧发达国家。面对产能过剩,就业过剩,能否通过降低工作时长(同时降低高收入人群的劳动收益)的方式,增加劳动就业?能否通过直接补贴方式,让一部分人从事非劳动性的工作,比如生育补贴,产假延长至三年,每月补贴5000,新生儿另有补助直至18周岁(翟东升老师早有类似建议),既增加人口,又缓解就业,还带动消费?
当然,分配改革,兹事体大。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走得就是法治化、精细化的路子,权利和责任明确,已经成为大众的基本观念,与此相应,也有了一整套的法律、制度、规章等来保障当前的权利、责任格局。综合性改革,不能说推倒重来,但势必要调整这个权利、责任格局,其难度可能要远超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
这就是改革,改革也是一场革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