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汉语作为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之一,其内部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一直是语言学家研究的重点内容。《汉语方言概要》一书由袁家骅等学者撰写,自2001年第二版以来,一直是汉语方言学领域研究的重要参考书籍。
本书不仅从历史语言学角度详细阐述了汉语方言的历史演变、分布情况,还深入探讨了方言和语言之间的界定问题以及各方言区的音韵分布特点,本文将对书中的主要研究内容进行梳理,并提出个人阅读后的思考。
一、研究意义和历史价值
本书中汉语方言的研究对于理解语言多样性、语言和文化的关系、以及语言的演变规律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首先,方言是语言多样性的直接体现。语言经过地理气候、民族融合、文化交流等因素逐渐分化形成不同的方言,再以一个有权威的方言为基础形成标准语发挥民族教育作用,研究方言有助于揭示语言分化和整合的动态变化过程。
其次,方言和地域文化紧密相连,是地域文化的重要载体。系统化的方言分类标准往往依照方言通行的地域命名,而方言又是地域文化的载体,记录着人们认识活动的每一个进步。
例如闽南语中的许多词汇和表达方式与闽南地区的海洋文化、民间信仰等密切相关,通过方言研究可以深入探讨方言和地域文化之间的互动程度。
最后,方言的演变规律对于反映和记录汉语的历史变迁、理解语言的自然发展规律和做到方言的保护和传承等方面提供了丰富的研究素材。
例如客家话的形成与魏晋南北朝北方汉族南迁有关,通过研究客家话的分布和特点,我们可以了解到历史上人口迁移的路径和影响。
本书的历史价值在于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汉语方言历史发展的窗口,是中国第一部比较全面系统地介绍现代汉语方言的著作,对于建立完整的汉语方言学的科学体系具有重要意义,成为汉语方言学科研和教学的重要参考书。
二、江淮官话阅读有感
本书详细介绍了七大方言区代表方言的语音、词汇、语法方面的特点,但由于方言区数量较多,本文通过展示书中对江淮官话的研究提供一个深入的案例分析。
在阅读书中对北方方言次方言区的描写时,我对自己的“乡音”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种认识不仅限于语音层面的声母、韵母和声调,还包括了词汇和语法结构的独特性。
江淮官话,又称下江官话,主要分布在江苏、安徽的中部地区,以及江西和湖北的部分地区。
首先书中从声、韵、调三个方面与北京语音做对比,详细描述了江淮官话的语音特征。从声母来看,江淮官话同北京话一样,存在尖团音的分混,即“精经”“酒九”“聚巨”没有分别,不像西南方言会把“精”“酒”“聚”读ʦ-,“经”“九”“巨”读ʨ-,有明显的区分;
在韵母方面普遍存在鼻音韵尾的分混,江淮官话在使用-n、-ŋ两个鼻音韵尾时,高元音后没有-ŋ韵尾,只有-n韵尾(ən、in、un、yn),所以一律不能分别“陈程”“金京”两类。在uo、uan、uən韵字上,江淮官话一律没有u韵头,可见合口韵较少;
在声调方面江淮官话最少有5个调类,最多有7个调类,虽然古汉语入声调已经消失,但在江淮官话中,许多地区仍然保留有独立的入声调。例如南京话里“白”读作[pɑʔ],保留了入声塞音韵尾。
接着,江淮官话词汇的内部一致性大于差异性。基本词汇如“太阳”“雨”“月亮”等的称呼在北京话内部也能够普遍通行,但江淮官话的词汇兼类现象和北京话比起来更突出,如“厉害”还可用作动词表训斥,“蛮”用作形容词表示事情“很”或“非常”。
词汇同北京话一样富有合音现象,在“我们俩[uom lia]”“她们两[t'am lia]”中“们[mən]”缩减为-m,变成前一音节的韵尾,使人称代词基本形式起了内部曲折。
江淮官话内部还有很多特色方言词汇,“锅锅(guō guō)”这个词在江淮官话中意为“哥哥”,与普通话中的“哥哥”相比,显得更为亲切和地方化。“搲(wā)”这个词在江淮官话中意为“舀”,如“搲水”(舀水),展示了方言在描述日常动作时的独特用词。
最后在语法方面,江淮官话被动句的标志词和北京话不同,它常用“给”来表示被动意义,与北京话中的“被”用法相同,例如“书给我读完了”;
江淮官话还有很多特有的语气词,这些语气词在北京话中可能没有对应或使用频率较低,例如“啊”的使用,江淮官话中常用“啊”(音同“啊”,但用法不同)来表示疑问或确认(你吃饭啊?),而北京话中则常用“吗”(你吃饭吗?);江淮官话还一律用“得”来代替“了”表示动作的完成,例如北京话说“我昨天去了公园”,江淮官话则说“我昨天去公园得”。
需要注意的是,江淮官话是一个涵盖广泛地区的方言群,不同地区之间的语音、词汇、语法特点可能存在差异。上述特点仅为一般性描述,具体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
三、研究框架和方法
《汉语方言概要》采用了系统性的研究框架,依照绪论—分论—综论的结构,第1-3章首先对“方言”与“语言”进行了明确的界定,讲解了语言分化和整合的要素,介绍了汉语方言学的研究内容和学科意义,再基于大量历史文献的梳理描述出汉语方言从上古时期到现代的悠久历史变迁,并对现代汉语方言进行系统的分类,分为七大方言区,包括北方方言、吴方言、湘方言、赣方言、客家方言、粤方言和闽方言。
接着,第4-11章首先介绍了七大方言的形成历史,然后从语音、词汇、语法三个部分举例说明详细描述了七大方言区的特点。其中对语音的介绍最为详细,以方言区内的不同城市作为调查方言点,从声母、韵母、声调三方面列表同北京话进行比较从而了解方言区内部一致和分歧的大致情况,对各方言之间的亲疏关系进行梳理。
最后,第12章从语音、词汇和语法三个方面细致举例说明各个方言之间的共同特征和个别特点,分析了舌根音(k/k'/g/ŋ/x/ɤ)、塞擦音(tʂ/tʂ'/dʐ/ʨ/ʨ'/dʑ)、舌上音(tʂ/tʂ')等音节的发音部位,对南北方言词汇特点和发展因素进行了深入阐述,以验证前文提到的现代汉语方言间的亲疏关系。对方言的语法体系、各方言语法的相互渗透和语法规范问题进行分析讲解。
《汉语方言概要》主要采用历史比较法和田野调查法。通过比较古代历史文献(以中古《切韵》《广韵》为参考)和现代方言口语之间错综复杂的对应关系来找寻汉语分化为现代各方言的历史线索,借以认识各个方言区之间的共性和个性。在各方言区的代表方言使用地区进行实地调查,从语音、词汇、语法三个方面收集方言的口语材料以便后续的整理汇总。
四、阅读思考
在阅读《汉语方言概要》的过程中,我深刻体会到了方言的复杂性和丰富性。这本书不仅为我提供了汉语方言的系统性知识,还激发了我从不同角度对方言进行思考。
这本书让我进一步了解到语音差异并非是方言和语言的区分标准,互理解性和族群认同才是区分方言和语言更为深刻的判断标准。同时方言和普通话之间的关系并不像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它们的关系是个别和一般的关系,是兄弟关系而不是父子关系。
从文化角度出发,方言与个体的身份认同和社会归属感紧密相连,是语言文化传承与创新的重要载体。书中对不同方言区的描述让我意识到方言不仅仅只是一种交谈形式,更是人们身份认同和社会归属感的的重要标志。
例如粤语声调系统复杂,拥有六个或更多的声调,粤语电影和音乐的广泛传播加强了粤语区的凝聚力和文化自信;北京话的儿化韵在众多汉语方言中独树一帜,是北京历史文化的传承和身份的标志。
这样的联系促使我思考如何在语言政策和教育中尊重和保护方言,可以在教育体系中融入方言教学,制定包容性的语言政策,就像香港开设普通话教学,但也鼓励用粤语进行教学。
从历史语言学的视角,方言研究为揭示汉语方言的历史演变提供了实证基础。书中对汉语方言历史演变的分析,深化了我对方言与历史相互映证的理解。
以闽南语为例,其保留的古汉语塞音(-p, -t, -k,)和鼻音韵尾(-m, -n),与普通话中入声的消失形成对比,反映了闽南语在汉语早期分化中已形成独特的音韵系统。
闽南语主要分布在福建南部、台湾、广东东部等地区,它的地理分布与历史上的文化交流或地理隔离有关,这些特征为汉语方言分化的历史提供了关键证据。
因此,方言岛的调查、记录和保存迫在眉睫,它是完善汉语方言分化历史的关键资源。
从应用语言学角度出发,方言的语音研究对于语言习得和普通话教学有着重要的影响和制约。
就如同书中提到西南官话地区的人们在学习普通话时经常发不准翘舌音(zh/ch/sh)以及鼻音(n),原因就在于西南官话完全不区分这两组声母,但正是方言研究揭示了该现象的产生,所以可以在孩童语言习得的宝贵时期重视平翘舌音的教学和区分。
因此,教育者和语言规划者应当充分考虑方言背景对普通话学习的影响,设计更加有针对性的教学策略。
五、一点不足
数据时效性和代表性的不足。这本书于1960年首次出版,由于出版时间较早,收集整理的方言数据可能未能涵盖近年来的方言变化和发展。随着网络的兴起和人口流动的加快,方言的使用和分布可能会发生显著变化。
缺乏地图这类直观资料。虽然这本书提供了国际音标、音韵表等丰富的音韵专业材料,但书中缺乏方言地图分布这类直观材料,这可能让初学者对理解七大方言区的地理分布和音韵特点造成一定的困难。
六、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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