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底子的裁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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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家前面的一个村子里,以前有一位裁缝师傅,他的名字叫福生,而有人却叫他“偷鸡”福生。听着那不雅的绰号,你定会觉得可笑。其实,在过去,由于农村有种不良的风气,一个好端端的人会在无意中给你取上个莫名其妙的绰号。而今天,我要说的那位裁缝师傅,人们给他署名的绰号,也确实与他某些体态的动作而别有“创意”。
时年五十多岁的福生师傅,他原本身子单薄,又有满头蓬乱的长发,使其显得更为苍老而瘦弱。至于冠冕“偷鸡”两字,却原来出于他肩背的那只柴熨斗。过去的柴熨斗,一头装上一根短木柄,另一头是只锻铁制成的熨斗。由于福生师傅出门做生意,习惯于将熨斗放在一只布袋内,并将布袋背于肩上行走。布袋内的熨斗尤甚是一只母鸡,又见他走路略有点佝偻。人们远望着他的背影,酷似个偷鸡贼无疑,为此,“偷鸡”福生便由此叫出了名。
在过去,每当过新年或嫁娶新娘时,福生师傅常常被请去为人们缝制新衣服。凡是见过他缝制衣服的人,对他的印象都会非常深刻。福生师傅一到你家,便急着要泡绿茶喝。他喝茶的方式与众不同,非常独特。他将超量绿茶叶放入碗内,开水泡煮后,边喝茶水边咀嚼茶叶。这种嗜好或许是他一生的独特癖好。
接着,他开始生火烧柴熨斗。为了使熨斗快速发热,他会对着熨斗猛吹柴火,吹得脸红耳赤,满头尘灰。然后,用手心不停测试熨斗温度。接下来,便将新的衣料平整地铺于板面,端来一大碗冷水,用嘴巴将那冷水均匀地喷洒于布料上面。你若真的见过他练就的喷水功夫,好似现代的喷雾器一式无二。然后,他便拿起熨斗将布料全方位熨烫。据说,喷水后的布料再用熨斗熨烫,会使布料的尺寸固定而不会走样。
新做的衣裳一般都要量身裁衣,但只要有合身的旧衣,按其尺寸照搬照套当然也可以。在确定了新衣的尺寸后,福生师傅便要进行划线及开片裁剪。当年的裁缝划线开片,也许你从未见过。所谓的划线,它用的是一只极小、极小的布袋,布袋内包裹着深黄色的粉末,两头用线儿扎紧。而从布袋扎紧的两个口子内,有根能抽动的线儿。若要划线就得抽动那根线儿,而抽动线儿时会将布袋内的黄色粉末涂于线上,它尤甚泥水匠用墨斗弹线一式一样。只需两头固定中间用手指拉着线往下一弹,一条深黄色的粉线立即显现于布面。接下来,按照所划的线段,方可用裁衣剪刀进行裁剪。
在缝制衣服的过程中,福生师傅还得用干面浆来糊“贴边”。所谓“贴边”,即衣服的袖口、领口、裤管口等都得用双层布料来“缝边”,而后再进行缝合。在没有缝纫机的年代里,只能将双层“缝边”的部位,各抹上些自制的干面漿,而后,再用熨斗将其烫热(粘),接着可进行缝线。故而,那时候,裁缝师傅在缝制衣料时,干面浆是必不可缺少的。
当然,缝线时仍然靠的是手工,但福生师傅手工缝合衣服的手艺非常不错。由于布层太厚又糊有一些干面浆,缝衣时就得借助于“顶针”发力相助。此时,只见福生师傅在右手的指头上,戴上一只“顶针”,将一枚细长的“引线”(缝衣针)飞快地穿刺于双层或多层的布料中。
“偷鸡”福生,叫着他的名字甚为丑陋而难听,可他的裁缝手艺在当地却小有名气。为了养家糊口,他背着他的熨斗常年穿村走户,为村民缝制衣服,也不愧为那个年代、一位名正言顺的裁缝师傅。
俞万兴,1942年生,桐乡市洲泉镇人,退休前在嘉兴电力系统任职,退休后爱好写作,著有《人生履痕》(团结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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