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追《圆桌派》第七季,第三集请了许戈辉,她提起女儿的童言稚语:咖啡杯的裙子(杯托),滑雪场上的房子是不是正在冬眠……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说话?那时候的我,可以在泥沙堆里玩很久,对蚂蚁搬家好奇,对天空白云憧憬……数不清的疑问和想象就是童年的快乐。突然羡慕起天真纯净的状态,长大后,无论自己还是别人,有趣灵魂都难觅。惊讶刚“认识”的这批中国新生代作家,谁说大时代风雨才能锻造文学大家?焦典、王占黑们在平常生活里不也开出了花么。尤其当另一个陌生名字跳进眼帘又给予我无限惊喜时,我诧异于一个年轻人的成熟和纯真,年轻一代的文学比大多数人预感的更有希望。1990年福建屏南县出生的陈春成在30岁那年出版了短篇小说集《夜晚的潜水艇》,当中九个似梦的故事,题材新奇,细节繁茂,每篇互不相连,都游走在现实和虚幻之间,想象清奇,笔法深幽。作为旁观者,竟不由自主地“活”在了陈春成的想象里,那里没有好莱坞电影里的赛博朋克未来感,却是最浪漫的未知宇宙:在那里,只要你关起房门,左手抓着台灯手柄,右手按住枕头上的花式图案,就可以驾驶一艘潜水艇,在深海里遨游,寻找博尔赫斯丢下的一枚硬币。《夜晚的潜水艇》在那里,如果你喜欢写作,你很有可能会被梦中的老人赠予一支传彩笔,层次文采俊发,“文字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我像在雪中舞剑,总能在万千雪花中击中最恰当的一朵。”他会让你绝对地伟大,任何人看到你的作品都会被倾倒折服,但条件是没人能看得到这些字,对于真正喜欢写作的人而言,这又算什么呢?《传彩笔》
在那里,作为普通百姓,抬起头看到的将会是整齐划一的椭圆形波浪形花边的白云,若恰逢节庆,云上还可以打祝福语或广告;作为裁云局职员,你可以亲身裁剪云朵,更有趣的是,单位旁边森林的小狐狸常化成人样邀请你去看电影,斗地主赢了还从乌龟那里匀来几百年的生命长度……天啊,这不就是童话世界的dream job吗?又好玩又能摸鱼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裁云记》在那里,你可以尝到对应四季五行的美酒:老春酒开头曼妙,是无忧的童年;昆仑绛承接宏大,是珍贵的少年岁月;无名酒转折玄妙,是人生的下坡路;大槐酒收尾虚无,是死亡的大悲大喜;真一酒是一切的基底。若将五种酒混而为一,饮后即化为幻影,抹去活过的痕迹。酒如人生,人生如酒。《酿酒师》在那里,已经是4876年,我们已经历两次星球大战,21世纪的植物人陈玄石被置在博物馆的橱窗里,跟他作伴的是比卡丘手办。他被唤醒是因为《红楼梦》成为了世界的本源,而他是《红楼梦》消散后唯一记得内容的人。这个星球没有外星人、飞船、宇宙,只有中国古典元素,时间的破碎和对称,世界的隐秘与显彰,万物的消散和归来。《<红楼梦>弥撒》
在那里,有一把可以穿透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的传世之剑,铸剑师透支生命用九千个夜晚熬出制剑必用的玄浆,以这把剑为轴心牵连出很多小故事。所有一切环环相扣,又都是机缘巧合,只为说明一个道理:“大地的另一面是梦中的世界;我们则在那个世界的梦中。”《尺波》
在那里,回到1957年的列宁格勒,音乐家为了躲避当局的追捕,把音乐厅藏在一条蓝鲸的体内,乐队在海底演奏,乐声融入海水。但警察还是发现了踪迹,音乐家于是转移到蕊珠宫,位于一个生长在乌克兰大草原深处被茂草遮蔽的花苞内部……《音乐家》
也许这就是万物有灵,读者用现实的逻辑理解幻想的世界,却能在作者的引领下沉浸在“童话世界”里,仿佛世界被重构,仿佛是自己体内星云旋动、草木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