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清醒的人生

文摘   2024-12-15 02:00   德国  
判断一本书的好与不好,我的个人标准是它值不值得被带上飞机。《猫鱼》610页,手测两斤多吧,扛上飞往北京的航班,原以为睡觉看书一半一半,事实看了一路,整个过程无比享受。
姜文总结得好:“她毫不畏惧地邀请你踏入其中,经历她的人生,结识她的朋友与家人……这种勇气,不是谁都有。”是的,陈冲在这部非虚构的自传散文集里的坦诚让人惊讶,而作为读者,我则想感谢她的慷慨
譬如,在我印象里,电影里的陈冲脸部轮廓凌厉、四肢肌肉线条明朗,加之她年少斩获影后殊荣、勇闯好莱坞、导演成绩斐然……却想不到在她事业成功时,她内心反而充满了极大的不确定。 她的不安全感源于她自认为的浅薄无知,老觉得自己是个伪劣品,她不相信别人的夸赞,别人不过是相信了自己的糊弄而已。
我们这些普通人既诧异又窃喜,这是陈冲欸,也这样吗?这是陈冲欸,原来也会如此,不是只有我不够自信,仿佛对自己的自卑有了一百种原谅的理由。谁说不是呢?遇见渣男、赌错剧本跟条件、能力无关,可足以攒够一堆的不自信让陈冲却步。

陈冲的人生经历无法复刻,浓缩为一个字,那就是爱。

从亲人的爱,到朋友的爱,到导师的爱;从懵懂朦胧的爱,到浓烈放肆的爱,再到平静相守的爱。陈冲在爱中寻找自己,探索自己,最终回归自己。

小王子一样守护着陈冲的初恋M,极尽克制的爱悠长绵久,深爱她又在全力保护她,不敢越雷池半步。他保存下当年所有陈冲寄给他的信件,留下了纯真年代最美的印记。虽然他们最终没能够成为恋人,但几十年的友谊让人动容。

M多美好,骗她的男友W就有多拙劣,因为失望,陈冲潦草地选择与N结婚,虽然这场婚姻里有呵护,而更多的是伤害和控制。

直到遇见彼得,陈冲才明白另一半的意义。无数次扑向爱情的陈冲,在爱情里受伤、找不到安全感。但是在彼得这里,她可以永远放心,她会被理解、支持,被全盘接受。

罗新则认为《猫鱼》“……篇章各自独立又紧密相关,文字清丽明媚又简劲朴纯,诚挚似修行者,透彻如悟道人,金句满纸,妙语连珠。既是个体生命史,又是时代大记录,一字一句,真气充盈。”
从来没想过陈冲文笔这么好,我抄了好多好多的好句子。譬如她写小时候许多个瞬间,能把这些瞬间变成一个个故事。这些故事有时是白描,有时是打动人的情绪。当谈到自己不喜欢待在大学里,喜欢去剧团,她会写每次从剧团骑车回学校都是秋冬天气,而从学校去剧团都是春夏天气。

陈冲的经历无法复制,而她文字的魅力源于她的感受力和审美。那是一个人文学素养的上限,也许有天生的成分,而更多的是后天的熏陶,其中家庭文化素养是她文学的启蒙和滋养,还有成人后的涉猎,不断拓展自己的感受和审美边界。

《猫鱼》从上海童年的老房子写到旧金山的家;从少女时代“小花”剧组写到《末代皇帝》、《太阳照常升起》的银幕背后;从祖辈的往事写到父母、哥哥三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历程……我被陈冲与姥姥妈妈的深厚感情感动落泪,被她作为导演的工作日常所吸引,被她深邃的思想和通透的世故所感染。

读完,你会觉得陈冲怎么会将60年的真挚保存得这么完整,她遇到很多的善意,也遇到很多的恶意。越读越觉得书的主题是爱,这个爱有儿女情长,也有亲情,甚至对天地万物、对宇宙的爱。

有一段讲到一本名为《g先生:关于宇宙创造的小说》的书,她说发现一个人去世以后,体内63.7%是氧气,21%是碳,1.4%是钙……这些分子会释放和蔓延开来,在60天内就波及全球的空气。很多原子在出生的孩子们身上,也有一部分原子永远循环在风里、水里、土壤里。“(逝去的)母亲将存在于万物中——这个想法给我带来安慰。”

每一个人在世上的岁月,不管多长寿,都是很短的。所以人的延续,就在世上另外其他所有的生命当中,包括绿叶、花朵、甲壳虫、蝴蝶、天上的星星,都是一样的。我们是一个原子,有意识的原子,对于陈冲来说,爱,是爱万物,是生命当中最大的动力。

《猫鱼》是不可多得的回忆录,是知识人的心灵史,电影艺术家的传记,也是一部当代女性的成长之书、勇气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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