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是一个大骗局

文摘   2024-08-10 09:01   上海  
因为一个“真”字,一直以为吴念真就是陈映真。播客介绍陈映真的《夜行货车》,六月就买了,看着略上头后才去搜索陈映真。一脸正气,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形象,只是,欸,不是印象里的那个人嘛。再搜了一下杨德昌的《一一》,演员表上赫然写着“吴念真”。好吧,搞清楚了也好,否则在外人面前说错,那可糗大了。

说多了,回到《夜行货车》。陈映真号称“台湾鲁迅”,够左,敢于直视血淋淋的伤口,有股“横眉冷对千夫指”的狠劲。书有六篇小说,前两篇反战,后四篇反班味。

前两篇:《六月里的玫瑰花》和《贺大哥》写的是越战。
前者讲述了黑人奴隶军曹和台湾吧女相互取暖的故事,二人语言并不互通,但同是底层的出身、苦难的身世反而使两人惺惺相惜。吧女怀孕,军曹重返战场有望升迁完成阶层跃进,似乎等待两人的是喜事,军曹却牺牲在战场上。人生来不平等,在残酷的战争面前更甚。
《贺大哥》揭秘白人义工“贺大哥”的身世和越战遭遇。无神论者“贺大哥”仁爱世人,大爱无疆,殊不知他是个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患者,他对陌生人的爱源于在战场上对手无寸铁无辜平民的加害,一切的一切在于他对自我的救赎。西方军国主义的“博爱平等”无非是一种虚伪和虚假。

后四篇:《夜行货车》、《上班族的一日》、《云》、《万商帝君》构筑“华盛顿大楼系列”。这四篇外资社畜经历都发生在台北CBD的华盛顿大楼(写字楼)里,给洋人打工就高人一等吗?跨国资本主义的伪善跟高语境的东方文化之间孰高孰低?极端保守的民粹主义是可持续的吗?

同名短篇《夜行货车》围绕刘小玲的复杂人物关系展开。
刘小玲是美资企业总经理林荣平的秘书,也是他的秘密情人。美国上司对刘小玲进行性骚扰,林荣平不敢反抗,加之不肯给刘小玲未来,她对他的爱意渐退。

误认为刘小玲是风尘女,实则她家世显赫,父亲是过气华北政客,来台后则避世,年轻父亲三十岁的母亲作为第四任妻子在外为生活张罗,生意有成,但家却没有家的温暖。父亲的离世、母亲的冷漠使刘小玲自暴自弃,一婚赌气嫁给一个生理和精神都无能的老光棍,离婚后便加入这家美资公司。

刘小玲是有底气跟林荣平分手的,因为她爱上了愤世嫉俗的年轻同事詹奕宏,并怀了他的孩子。詹奕宏出生于没落的本省家庭,有着强烈的自卑和大男子主义,他酗酒家暴刘小玲,她准备带孩子移民美国。在公司的饯行宴上,美国上司出言不逊,詹奕宏终爆发,数落了美国人一通,扬长而去。

最终刘小玲仍选择詹奕宏,虽然林荣平经济条件、社会地位、性格脾气都比詹奕宏适合做丈夫,但刘小玲看不起懦弱(不敢爱,没有担当,甘愿做美国人奴隶)的男人。结尾刘小玲答应和詹奕宏“返乡去”,故乡是刘小玲梦中“无边的白色沙漠”,是詹奕宏遇见的“开往南方故乡的黑色的、强大的、长长的夜行货车”,两个意象纠缠,带出强烈的民族乡愁。

《上班族的一日》跟大部分中层人员的故事相像。老板画的饼总是落到别人嘴里,黄静雄掀桌子不干了,放自己几天假。他知道老板离不开自己,自己知道太多,也太懂得帮这些人中饱私囊了。不工作没啥大不了,黄静雄还有拍纪录片的理想,他拿出多年没碰的摄影机、尘封多年的电影书籍,去华盛顿大楼对面的餐厅吃饭。随着记忆的流动,他想起了一段婚外情、想起自己的职场成长史……就寝前老板打电话来说,问题解决了,黄静雄那些不满随之也消散,而理想也继续收藏了起来。职场人的悲哀在于,明知谁都靠不住,但不得不相信,而自己所谓的理想,不过是不得志时的安慰剂,以显得自己的高尚。

《云》可以和2019年的纪录片《美国工厂》相比较,西方的工会制度在东方行不通。通过正直的张维杰和淳朴的女工视角,拼凑出一段工人运动往事,美国商业精英败给了精明又腐败的本土领导,薪酬不公的女工输给了资本家走狗(软弱奴性的工人)。自己人总是欺负自己人,几千年来就没变过。

《万商帝君》,公司内严谨的陈家齐出身于国党将军家庭,新派的刘福金是本省奋斗出来的学院派精英,高层的派别斗争既有工作意见的分歧,亦有政见的不一。林德旺只是公司的小人物,原生家庭的不幸福加上工作不被重视,导致精神失常。

为什么陈映真写这些跨国企业高层管理者和工厂女工的悲欢显得那么真实?据说陈映真曾在辉瑞工作过,见证了跨国公司高层管理者被困在围城内,欲求不满又举步维艰,本土的员工既因为外资工作而自豪又因被低看而产生乡愁。
腰封上有句话摘自《上班族的一日》“上班,几乎没有人知道,上班,是一个大大的骗局。一点点可笑的生活的保障感,折杀多少才人志士啊。”在无数幢“华盛顿大楼”里舌战群儒总让人无意生出一股优越感,仿佛我在为团队、客户、用户创造价值。而这种看起来很高等的职业无非是另一种懒惰与空虚,懒得面对自己,懒得感受生活,懒得把自己当成人来呵护,懒得抵抗恶意与轻慢。

工作越久越觉得工作就是骗局,至少我庆幸自己是清醒的,可能因为我天生不适合工作,看不得人类的矫揉造作和无聊至极,甚至自觉蚂蚁、蜜蜂都比人类高等。因为它们知道为什么而活,而劳动,不像人类,自作聪明,糊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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