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季节

文摘   2024-10-27 09:00   上海  

四年多没看班宇,《缓步》让我对他大大改观,不再是《冬泳》里经济没落的东北,他好像不再在乎故事本身,而在探索小说应该怎么写,文笔与技法更加纯熟,风格与故事在不断淬砺。

缓步台

《缓步》取名于小说集其中一篇的名字,台阶间有一条隧道似的缓步台,约百米,平坦而狭长,“左侧如悬崖,下面是无声的幽暗,另一侧是住户的北窗,拉着厚厚的帘布”。缓步台是长楼梯中间设置的一段平台,以供爬楼者暂时喘息,短暂休憩。

负重前行,必定疲惫不堪。上坡,缓步台可以作为缓冲地,人们可以调整呼吸步伐,虽累,却有希望,展望未行路;下坡,缓步台会减慢奔跑的速度,是一步一步还是三步并两步,轻松,却往低处走。

书里的人物,就像在缓步台上回望、展望的人,他/她们不果断、不昂扬,不是对命运充满掌控力的强者。他/她们软弱无助恐惧冒险又害怕平庸,不甘心沦为命运的俘虏,又不愿意自怜自艾。他/她们停留在年岁的一段缓步台里,领着各自的生命和苦恼,缓慢地步行。就像步入中年的我们,周身困顿,也是需要在缓步台上喘口气的时候了。

活受罪

第一篇《我年轻时的朋友》中,邱桐解释“活受罪”:“不是活着就要受罪,而是得去感受我们的罪,这样才算活着。”倒数第二篇《漫长的季节》中,“我”自问:我们所受过的罪,哪一种不是白白浪费?人难逃受罪的命运。因而,在书中,我们很强烈地感受到,一切负累都压得人直往下坠,人自身也是负累。

以前跟人讨论算命话题时,他/她们认为玄学可以趋吉避凶,我一来觉得天真,二来觉得不可能。命运这台精准的机器把每个人的“罪”都算得清楚,那些你以为今天避过的“祸”去哪儿了呢?凭空不见还是应验在别人身上?应了因果,就是会发生的,根本躲不过。躲不过就要去感受这种“罪”,怕是一种感受方式,承受也是,这就是活着的规律。

书里有很多人在困顿中前行的场景,现实或梦境,在洪水中挣扎前行,在人群中竭力前行……一切都是个人主动或被动选择的结果,当下就是你的选择。

漫长的季节
同名23年热播剧,班宇确实是那部剧的文学策划,但书里的同名小说跟剧里的故事情节人物完全不同,唯一有联系的是那首“打响指”的诗。

小说中女主为照料母亲完全失去自己的生活,因母亲一句觉得“人不畏困境,也不惧斗争,怕的是既没有爱人,也没有对手,睁开眼睛,出门一看,满世界全是疯子和故人,他们中的一部分威胁着你,使你恐惧,另一部分冷眼旁观,因为他们与你再无任何关系。这样一来,过得就很疲惫,没什么想要争取的,也没什么可以期盼的,无事可做,无话可说。” 而嫁给一个毫无感情基础且最终离家出走、音信全无的男人。

上一辈的话道理是一回事,现实却是另一回事。照料至亲这漫长的过程往往是一场精神与肉体的双向撕扯。“渴望解脱” 恐怕才是人类心中隐秘却常一闪而过的念头。

班宇的《缓步》毫不留情地揭开人物与故事的皮肉,直面血淋淋的内里,他开始冒险,用先锋的写法作自我指涉,让人们重新审视自己残破不堪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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