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据《卫报》报道,前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她的自传《自由:1954-2021年回忆录》(Freedom: Memoirs 1954-2021)中为我们提供了关于英国脱欧、她的东德成长背景以及当下政治局势的洞见。
作为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向来以谨慎和注重隐私著称,在她的16年任期内很少偏离政党路线。
在备受期待的自传《自由:1954-2021年回忆录》中,她并没有在一夜之间变成八卦传播者。但在这本长达721页的书中——得益于九位不同的译者同时处理书中的不同部分,这本书在本周二同时以德文和英文出版——我们得以窥见一个之前未曾见过的默克尔。
如果大家喜欢政治传记类读物可以买来阅读,想预先领略内容的读者也可以跟随本文了解本书的一些亮点:
01 遗憾?她几乎没有…
默克尔关于移民、核能和对俄的政策在她离任后的三年里受到了严苛的审查。但在《自由》这本书中,她并没有作太多的道歉。
她说,她在2015年决定接纳超过100万难民——主要是叙利亚人,这并不是一个错误:“事实正好相反。”她2011年作出的关于核能政策转变的决策,导致德国剩余的反应堆逐步淘汰,是因为日本福岛事故“改变了她对核能风险的看法”。她说她将来也不会推荐使用核能。
书中也解释说明了她和当时的法国总统尼古拉·萨科齐为何在2008年阻止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加入北约的成员行动计划(MAP)——这一决定在俄乌战争爆发后遭到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严厉批评。她表示,她的否决票不仅考虑了乌克兰的安全,还考虑了“提高北约整体效能”的需要。
2. ……但还是有一些【遗憾】
2016年英国投票离开欧盟确实令默克尔震惊,她将其视为“对欧盟的羞辱,也是极大的耻辱”,这使得欧盟变得脆弱,她自问是否应该和其他国家领导人一起做更多的事情来留住英国。“我一直在拷问自己,是否应该对英国做出更多的让步,”她在文中如此写道。
当然并非是在完全承认错误,因为她得出的结论是,英国脱欧是英国自己造成的伤口,它的欧洲邻居们几乎无法阻止。她写道,大卫·卡梅伦承诺举行公投以安抚党内的强硬派,“使他自己落入那些对欧盟持怀疑态度的人手中,并且自此未能摆脱这种依赖”。
默克尔还纠正了她对国内财政政策的立场,即使这也不是以“后悔”的措辞表述的。默克尔在自己的第一个任期内,将德国预算赤字限制在GDP的0.35%的“债务刹车”机制被写入德国宪法。这是她在余下的任期内坚定捍卫的一项标志性政策,尽管批评者称这导致了基础设施投资的长期不足。
但在这本在她的继任政府因债务刹车问题崩溃三周后出版的回忆录中,她却轻描淡写地建议该机制现在需要改革,“考虑到未来的投资,当下应当允许承担更高水平的债务”。这是给下一位可能来自她所属的基民党德国总理的礼物,又或者是一杯毒酒?
03 永远不要相信一张照片…
有关默克尔执政时期的照片和剪辑视频有很多,但并非所有都是它们看起来的那样。2015年的一张被疯传的图片显示,默克尔在巴伐利亚阿尔卑斯山举行的G7峰会前夕,与时任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交谈时,双臂伸展,表情生动。
在唐纳德·特朗普2016年首次当选后,这张照片似乎象征着从一位“自由世界的领导者”到下一位的传承。实际上,她在《自由》中说,摄影师捕捉到这个瞬间时,她在讨论一些更平凡的事情:不是她手中的地缘政治任务变多了,而是她之前在峰会上试图挤进去的一个超大号柳条椅的大小。
04 ……也不能太相信视频
一个视频剪辑经常被她的批评者而不是她的支持者分享:2013年联邦选举前夕拍摄的,显示默克尔严厉地从基民盟秘书长、后来成为她卫生部长的赫尔曼·格罗厄(Hermann Gröhe)手中夺过一面德国国旗,扔到舞台一边。
默克尔写道,这并非因为她蔑视爱国主义者,而是她发现当时挥舞国旗“并不合适”,她认为她的政党在胜利时应该保持谦逊。“即使在我们胜利的时刻,我们也不会忘记不是每个人都投票支持我们,还有不那么高兴的人。”
另一个在她任期早期被广泛传播的剪辑视频显示,时任美国总统乔治·W·布什在2008年圣彼得堡G8峰会入场时,给默克尔一个即兴的肩部按摩。
在镜头中,她尴尬的反应表明她并不是特别高兴,但在她的描述中,这段视频并不指向“性别歧视意义上的侵犯”:“这是一个玩笑,并不意味着他要恐吓或贬低我,”她如此回忆道,“布什和我喜欢也尊重彼此。”
05 她认为唐纳德·特朗普 “迷恋”普京(教皇给他关于如何与两人斡旋的建议)
与布什不同,唐纳德·特朗普没有引起默克尔的丝毫同情。她说,她犯了一个错误,试图像对待一个“完全正常”的人那样与他接触。她认为他和弗拉基米尔·普京之间有相似之处,并说特朗普“显然被普京迷住了”:“我能很清楚地觉察到他(特朗普)对惯用铁腕统治的政治家十分着迷。”她说,他们俩都像孩子一样抱怨,都试图在媒体面前让她难堪——普京有一次显然试图用他的拉布拉多犬科尼来吓唬她,而特朗普则拒绝与她握手。
默克尔试图在面对这两位领导人时保持风度,忽视挑衅而专注于共同利益——主要指国际贸易。她引用了教皇弗朗西斯的建议:“弯曲,弯曲,再弯曲,但要小心不要折断了。”这是一个高尚的策略,但并没有阻止特朗普退出巴黎气候协定,也没能阻止俄乌战争。
06 她感到西德人实际上对她的轻视比她透露的要更严重
自默克尔离任以来,关于对前东德人民持续的经济和文化歧视的辩论在德国成为主流——莱比锡的文学家迪尔克·奥斯曼(Dirk Oschmann)的论战性著作《东方:西德人的发明》(The East: A West German Invention)和历史学家卡佳·霍耶尔(Katja Hoyer)的书《墙之外》(Beyond the Wall)在2023年一度成为畅销书。
这种状况与默克尔在任时的德国社会的态度大相径庭。1990年她当选为议会成员后,她发现“向西德媒体公开谈论自己在民主德国的生活比自己预期的要困难”。
她曾提到自己参与了青年时期遍布马克思主义理念的教育项目,这促使记者们竟试图去她学生时代的档案馆搜寻可能存在的隐藏文件。
因此,在党内晋升时,她很少谈论自己的东德身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那些针对她背景露骨的或她感知到的轻视免疫:《自由》中充满了对那些“可怜”她的人的愤怒,他们暗示在铁腕统治下默克尔已然接受了社会主义的洗礼,这也意味着她“不应该被民众信任去领导统一后的德国”。
07 但她是如何在东德长大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是个谜
年轻的安格拉(默克尔的名字)从汉堡(前西德),搬到东德的奎茨村时是1954年,当时她才六个月大。他们搬家的时间——在东柏林工人起义被镇压一年后,当时有180,000人朝另一个方向移动——引发了对他们家庭政治背景的回顾性反思。
她的父亲霍斯特,绰号“红卡斯纳”,受到拉丁美洲解放神学的影响,反对支付他因所在教区享有特权的教会税,她如此写道。但这并没有使他受到东德当局的青睐,毕竟当时东德政府持无神论,对任何知识分子成员都持怀疑态度。
她的父亲于2011年去世,对于父亲为什么要把家搬到铁幕之后,默克尔依旧感到困惑:“他相信那里需要他这样的人,”她随即又有些直接地下了一个有趣的论断,“我认为这可能出于使命感。”
她写道,至少,她的父亲教会了她如何抵御东德的秘密警察。当东德特工在70年代末试图招募她去做监视同学的线人时,她告诉他们:“我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我总是不得不告诉别人我的想法”——这也是她父亲采用的方法。她回忆说,特工们立即退缩了。
08 她终究是一个女权主义者(某种程度上)
正如她的东德人身份一样,她的女性身份遭遇不少压力。她的第一个高级职位可能是在赫尔穆特·科尔总理内阁中担任妇女和青年部长,但默克尔从未强调自己的性别——她不愿意“被定义为一个群体的一部分”。
作为一个保守派,她也不同意西蒙娜·德·波伏瓦所谓的“幻觉”,即“女权主义和社会主义世界观是联系在一起的”。在2017年,当她在与伊万卡·特朗普的座谈中被问及是否认为自己是女权主义者时,她给出了一个不明确的答案,并将问题抛回给观众。不过在回忆录中,她的态度更加坚定。
对于她最忠诚的顾问贝亚特·鲍曼(Beate Baumann)和伊娃·克里斯蒂安森(Eva Christiansen),以及那些成就被低估的女性同事,如瑞士外交官海迪·塔利亚维尼(Heidi Tagliavini)和前立陶宛总统达利娅·格里包斯凯特(Dalia Grybauskaitė),她给予了明确的赞誉。如果现在有人问她是否是女权主义者,她说,她会(稍微)更明确一些:“是的,在我看来,我是女权主义者。”
作者:Philip Olterma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