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的阅读日记》
因为担心成为最优秀的人,而不去使用显而易见最有效的方法。
这是阿诺德·施瓦辛格在《施瓦辛格健身全书》中提到的一个观点。这和我们先前聊到的严肃阅读语境类似,但是又不完全一致。
文学是更注重可能性的事物,但是它似乎冥冥之中又有一些边界,虽然说这些边界也在瓦解之中,以至于大多数人本身就在这虚无缥缈的边界之外探看,但之后便更不愿意进入这边界之中了。
我们惧怕严肃的阅读,这就仿佛一个漫游的儿童踏入戒备森严的修道院。这是因为文学从来就不和优秀沾边,有人说,它恰好站在单一的绩效主义反面,它倡导自由和可能性的探寻,所有威权式的秩序讨论都让人头疼且杀死了文学的生命力。
但是惧怕严肃的阅读(或者阅读本身)真的是因为我们在捍卫文学的纯粹吗?
思考这个问题,这让我想起了在国内和国外上文学课时的场景。
在国内大学的一节诗词课上,教授提出了关于如何理解某句诗歌的问题,然后一位同学站了起来,这位同学是出了名的不好好学习,虽然踊跃举手发言,大发了一通评论,但是却引来了班级里的一阵窃笑。现在想来是这诚然是有些“校园霸凌”的味道,因为似乎连不知道上课在讲些什么但是依旧还是有些古诗词基础的读者,也认为这位同学是在“胡说八道”,一些“张冠李戴”的术语名词和一些与诗歌无关的个人情感,显然这位同学就算是要伪装课前做了功课或者上课时装作在听老师讲演,都不是那么成功。
再到伦敦,那里的老师年轻许多,小班制的课堂讨论有点像线下读书会,那会儿大家读的是文学理论,课前阅读资料多会导致很多人都读不完自己,于是不少人就惴惴不安,生怕课堂讨论被点到名字,回答一些过于抽象的问题。甚至还有一些课堂上现场阅读并现场发表评论的环节,有一次三人讨论,一位俄国的同学没带书,但是想着是经典作品,便想凭感觉去表达,当即就被一位英国的同学喝断:你该先读!(You shall read first!)我当时也有点发愣,后来俄国同学又胡乱阐述了一通,并解释说之前读过俄语版的,但这下连我也听出来她没读过了,英国同学这次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依旧重复了上一句话。
这两个故事我依旧印象深刻,这也让我联想到了最近“愿意向绝大多数人打开文本的人”的张秋子老师,我个人非常喜欢她的创作和讲课的志愿,先前我们也共读过《堂吉诃德的眼镜》,编辑部也有《与达洛维夫人共度的一天》不过这本我还没来得及看。如果说那些哀叹“当今人们怎么不读书了”的人是属于精英主义者的话,张秋子老师是站在这些人的对立面的,我也能在文本中读出她对个体阅读感知的尊重。
不过,这里我对张秋子老师的宏愿尊重的同时,也觉得这可能会落空,因为大部分人实际上更愿意打开的是自己而不是文本。
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每次阅读我们都是在打开自己。可关键是在谈论书的时候除了书名和作者相关,倘若其他的与书的内容本身完全没关系了,那这又是哪门子的阅读呢,这不仅仅是反对形式的问题了,而是颇有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味道了。
试想张秋子老师不是一个学院老师,而是一个民间的文学爱好者,学生来上课没有学分,又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来听她讲课呢,有肯定是会有的,但是绝对不会是绝大多数人。
所以这种“为绝大多数人打开文本”的热情能维持多久呢,这里诚然我会打上一个遗憾的问号。不过我倒不为文学感到遗憾,毕竟它曾经也因为其浅显和相对直观而吸引过大众,只不过时代发展,如今有更浅显且直观的事物可以调动大家的情绪和感知,也让大家更轻松地获取信息,但是那些具有开创性的文学作品依旧会成为这些事物的基础和根基,正如文学基于一些先前的事物一样。
而关于文学的生存问题,无论是当避难所,还是斗兽场。大多数人不去阅读它是正常的,因为它拒绝被消费,所以它可以是免费的,也可以是无价的,关键在于你是否愿意介入。
文学依旧可以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依旧有人愿意书写,依旧有人愿意阅读,这就够了,它本身就是一个小众的事物,而我不愿意假设这里没有门槛,也不愿意去哄着读者们说,文学之矿藏谁都能轻而易举就发现。
所以人们并非是惧怕阅读,只是大多数人更愿意走进电影院去看经典而不愿意去图书馆拿着一本书来看的。你可以说这是懒得思考和想象的表现。不过这本就是时代趋势,是时代潮流的方向,但是这潮流也不过是大众之所向罢了,真正能在文学中获得美感与共情的读者是不会担心自己落了潮流队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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