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本身是具有包容延展性的。爱你的人会愿意包容你的一切,不论做到或没做到什么,对方都依然爱着你,不会责怪”。这段话,是在9月8日带领死亡咖啡馆时回应给参与者的。
在长沙那场死咖中,有人推荐了电影《姥姥的外孙》,次日下午我一个人买票去看。
从医院出来排队等车时,外婆已经把房子给了不争气的小舅舅还债。安很不满,一口气质问了好几句,“难道我照顾得你不好吗?”
“你真糊涂,爱错了人。我难道不是你心里第一名吗?”没有得到答复的安愤而离去。
暴雨中,对于安而言,起初惦念的旧屋已经不重要,他想要的是被爱的认证。付出爱,收获爱仿佛是一种思维定式。
外婆在清理冰箱里的过期食品时,对女儿说“你要小心得癌症,癌症是会遗传的”。女儿说,“我知道,儿子继承遗产,女儿继承癌症”。
外婆有些内疚地说“我不知道我最爱哪一个,但我最希望在你身边”。
我的外婆,人生最后十几年都是和我家生活在一起。病危时,也是母亲在照顾。她唯一的房产也留给了母亲。
外婆40多岁起就守寡,独自拉扯大了四个子女。一个人在极度的生存压力下,很难保持耐心与爱,她从不抱任何一个孩子,也从不说爱。只要开口就是发号司令或责备,孩子们都怕外婆。这份威严,老去后依然在。
外婆选择和我母亲住在一起。不仅因为她是四个子女里最小的孩子,还因为我母亲的脾气最随和,有时明知是外婆挑剔找茬,也会忍让。
我长大后也问过母亲,要如何做到好脾气,她说“因为是自己妈,只有这一个妈。她老了,年轻时受的苦够多了,不顺着她,惹她生气干嘛呢?”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子女在把她当成母亲的时候,从未想过她是否有从自己父母、丈夫身边获得过爱与支持,大家的思维定势是“母亲就是给予的,无非是给予谁多一些”。那么,抛开母职,外婆难道不需要被纵容、疼爱吗?
不是外婆偏爱母亲,只是母亲付出的爱最多,日复一日被她所感知到。
不是外婆重男轻女,或是偏心索伊舅舅,就像电影前半段她说的那样“我希望他少来看我,因为只要他日子还过得去就不会来”。
每次陪外婆去银行存钱,外婆都不让安进去。每次索伊舅舅问石榴,外婆也说“不是给你吃的”。原来是安出生种下的,安说“都要留给我”,外婆就没允许旁人吃过。
外婆去世后,银行打电话来。被安当作诈骗。直至火车轰隆隆地驶过,安才得知外婆给自己开了一个账户,从他小学一年级考了第一名开始。当时他说“我要一百万”,外婆问要那么多钱干嘛?“买个新房子给你住,你的房子都有蟑螂”。
安在最后送外婆到“新家”墓地的时候,不断敲着棺材说“我们过桥了”“我们经过你的粥摊了”,末了,即将抵达墓地时说“外婆是我第一爱的人”。
爱不需要被认可,爱有机会给出就很幸福。
「安的成长」
安的成长,是在照顾外婆确诊到离世间完成的。
到后来,给外婆试穿鞋子,化疗时陪在身边摘掉绿色毛衣上脱落的白发。这个男孩已经蜕变。他和大舅舅一家一起去寺庙时,是唯一一个祈祷外婆身体健康的。
他也是唯一见过外婆睡梦中喊害怕的人。外婆喊着爸爸妈妈,外公外婆,我好怕。那是对于死亡最原始的恐惧,也是外婆小女孩的一面。
他不再是玩世不恭的男孩,他开始认真踏实做事。亲历过死亡,才能更好地明白自己想怎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