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岁离开家后,我一直住在有江的城市。武汉,重庆,杭州,虽然也曾试图在厦门定居,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身体反复给出抗拒反应:不停生病,甚至我最爱吃的辣,也令我丧失食欲。
疫情之前,连续很多年的冬天,我都会去海边城市度假,厦门去得最多。我喜欢20度上下的冬日,薄外套里面是夏季的裙子,午后肆无忌惮地穿着吊带游荡,对街上穿薄羽绒的人感到诧异。
离开厦门之后,确定了常年的海边生活不适用于所有人,我更期待“去海边”是每年度假时的一个选项。
9月的大连,12月的海口,3月的青岛、普陀,4月的汕头,10月的日照…一年又一年地累积,每一趟海边之旅都有不同的惊喜与不甘。
七月中旬想,今年夏天应该去趟海边吧?似乎许久没看过夏天的海。当天半夜发了朋友圈,就收到小野君的message:明天吧,我骑机车!你坐在后边!
换做过去,我大概会先考虑舒适度、防晒、驾驶时长一系列问题,但鬼使神差地,我拿出了不管不顾的勇气:走!明天在哪里碰头?
“一直在纠结去哪儿和去不去,但只要出发,就一定会有收获!”小野君在回到杭州的次日发了这样的语句。我暗暗庆幸加入了这趟旅程。
七月的尾巴,经过了绍兴精彩的夜晚后,和小野君顺利出发了。嗯,一路向着宁波,路上加油的间隙商量着:舟山太远了,我们开到哪算哪吧,反正都是海!
虽然不是第一次坐机车,但却是第一次搭机车旅行,还是去海边!
下午三四点的风没有那么热烫了,加速度时的风却很大,似乎要把头盔掀起来似的,我自顾自地拽着小野君的花衬衫在后面哼唱《别再问我什么是迪斯科》。
路上我们甚至经过了一个小镇的集市,有凉菜、卤味售卖,有一家面积百平米的“购物中心”(当然其实是中等规模的超市)。人们售卖辣椒、南瓜、桃子、蜜瓜、茄子……非常亲切,让我仿佛回到了大理银桥镇的菜场。
我认真逛了两三个来回,不顾小野君的鄙视买了凉菜。哪个东北人能抗拒凉菜的诱惑呢?去海边吹风,啤酒和凉菜不是最搭配的吗??
就这样几乎是漫无目的地开着,看到了夕阳将海边照成金色,看见一架直升飞机经过,然后选定了一处乱石林立的海边。
没有沙滩,只有滩涂,以及赤裸着上半身网鱼的本地男人,皮肤晒得黝黑。
停好了车,我背着背包,他拿着头盔,分别行动。先是吃力地下到了最底部,我看着粘粘的淤泥,又看看自己的鞋,毫不犹豫地换了个方向往上爬,手脚并用地攀爬,石头还保留着被照射了一下午后的温度。
等我爬到靠近海边的最前方,小野君已经研究起生篝火。当然要感谢别人留下的石头和枯树枝。
海面从淡蓝到金色,再到粉紫色。
至于夕阳到底是如何下落的呢,完全不记得了呢,或许因为,刚看了一会会它就躲进了云彩里吧?但是用那团篝火给小野君拍到了很有氛围感的海边照片!
认识小野君转眼七年了,我们最初的聊天也都发生在凌晨,通常是他酒馆快打烊,而我刚修完图关掉电脑,或是惯性失眠。说过些什么早已忘记了,记得清楚的只有两件事。
一件是,跳东湖刚举办的前两三年,我诚挚地邀请他来武汉参加,他却说“跳西湖也很棒呐”,我当时想:哎呀这个人,这该死的杭州优越感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件是,他说及以后的梦想:买一座小岛,一个人住在上面,不需要亲人、爱人、朋友,只想一个人游泳、读书,静静生活。
天秤座的我非常惊讶:为什么要一个人呢?他的回答是:我的工作让我前半生已经结识了许多许多人,赶上许多人一辈子所能遇见的人,那么此后一个人不被打扰也不错呢。
这太酷了。从此以后,想到小野君脑子里就是一个男人在海里游泳。
此后几年,我的爱人换了几轮、独自在大理住了数月,离开了熟悉的武汉搬来杭州;他的酒馆搬了位置、宠物也有变化,爱人从拥有到离去。
我们聊天的频率和相识之初一样低。但每次见到他,我都十分开心。
小野君是个有魔力的人,不论你经历着人生中怎样的低潮,只要喝下几杯他调的酒,坐在吧台多一会,就会逐渐融入进他所主导的氛围中。这或许是专属于Bartender的魔力。
有时觉得,他像从日本漫画里跑出来的人物——一个喜欢穿复古花衬衫、跳swing,骑机车、热衷泡在咖啡馆读书、只喝单一麦芽的酒馆老板。每一天营业,就会发生新的故事,不变的只有吧台后那个他,他暗暗地收藏着许多人的秘密,保守着直到客人消失。
骑着机车离开海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我一边盘算着这个夏天还要独自再去一次海边,一边羡慕那些捉了许多鱼的男人,晚餐会有多丰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