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偷得浮生半日闲
生活
2022-07-29 20:59
浙江
傍晚七时多，杭州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下来，背着09年就购入的双肩包出门。前任每每嫌弃道，“你这个包太旧了，我送你新的吧”，我都会推脱。若说有什么缺点，就是它不再光鲜，淡蓝色边沿处有洗不去的摩擦痕迹，但我也不再年轻了啊。所以我们愈发般配。你无法同喜新厌旧的人讨论老物件与人之间的情愫。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它陪伴我的日子比你久许多，它见过更完整真实的我。搭乘地铁，一场电影的时间后就抵达绍兴。体感温度比杭州似乎低一些，马路不那么宽敞，但在九点钟也没有任何拥堵。按着手机导航寻找民宿，非常顺利，以至于走着走着心生欢喜，是和独自去建水时一样的心境。亮着灯的杂货铺，小餐馆，水果店，已经一片黑的景点，暖黄路灯零零散散亮着，流浪猫肆无忌惮地觅食，在没有汽车开进的石板路上。被遗弃的椅子一言不发躺倒着，树上不知是什么翠绿色的果实，微微垂下。走进仓桥直街，很快找到预定的酒店。简洁宽敞的房间，有苔藓绿绒面的长椅、有木桩截得的茶几，推开门便是一小方露台，躺椅和阅读灯是读书人的爱，而夜晚幽静的小河不被人所打扰。 步行几百米去找朋友宵夜，对面的一对情侣十分登对，女孩子有丰满的苹果肌，橘红色的头发扎成可爱的小揪揪；男孩子面部轮廓流畅，五官清秀。一个在画室做老师，一个开音乐工作室。女孩去男生的工作室学吉他，而后相恋。忍不住在心里笑，是偶像剧教科书式的爱情邂逅。但在现代却变得很难得。第二场，女孩开着她那辆迷你的甲壳虫，载我们前往朋友开的机车俱乐部。一路开得飞速，在红灯最后一秒猛踩油门转弯，我心中逐渐燃起兴奋，喜欢开车野一些的女孩子。小小的园区里更像一片乌托邦式的荒地，店很少，夜晚很寂静，那家叫锯齿的工作室是纯纯的工业风，改造机车、售卖咖啡、精酿、衣物。店主是个头发微白但气质很好的中年男人。八九个人坐在露营椅游戏、喝酒，闲聊，不断有人上去唱歌，唱张学友，唱李宗盛，这些歌和夏日夜晚很搭。喝到微醺就躺在白色沙发椅上眯着眼听歌，直到视线逐渐模糊。红头发的可爱女生，用孩童般的嗓音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讲抑郁症与失眠，讲到父母的期待很沉重，讲希望人生能从25岁直接跳到35岁…我们的处境与烦恼自然不同，但我隐约还记得自己20岁出头时的悸动与不满。她有明确的抗争对象，我甚至没有，似乎是在同自己较真，一定要颠沛流离才好。我猜每一个人年轻时，手里都握着一把种子，你不知道哪一颗是你想要的。一边走，一边播撒，等待；有时觉得等待是如此漫长，丧失了耐心，开始绝望，开始憎恶，恨不能跳过这一切，直达终点。除去家庭不是我们所能选择的，爱情、伴侣、毕生追求的事业都是自己手里的种子。有人幸运，早早就遇到命定的那颗种子，有人曲折一些，不断尝试，不断失望，再尝试、再期翼。凌晨三点半走过幽深小巷回到民宿，刚躺到床上看到朋友发来信息：这个时候打一些黄酒配茴香豆多完美啊。而我的眼睛还是不争气地合上了。中午时分独自穿梭在老旧的街巷里，许多人家都用各式花色的布作为遮帘防晒，贴着对联的木门半遮掩，能瞥见院内生机盎然的绿植。许多店家只做早上生意，整个下午都慵懒地不开门，反正不是周末节假日，不会有许多游客。
步行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馆子吃饭，开了20年，是典型的夫妻店，放暑假的儿子也在店内帮忙。讲绍兴话的邻里进来放下钱就提走打包好的菜，也有客人熟络地和老板娘商讨要点哪些小菜。还有中年男人，结账后和老板娘说着某道菜今天咸了一些。我中意这氛围，这才是小馆子该有的模样，前厅蔬菜、白切鸡、酱鸭、霉千张蒸肉都错落有致地摆放，一个敦实的菜板与一把笨重却锋利的斩刀等待施展身手。后厨不需要太整洁，丈夫负责炒菜，井井有条，每一道小炒都是带着镬气上桌。梅干菜豆角，翠绿的四季豆与笋干同烧，带着浅浅汤汁，梅干菜是店家亲自晒的，碎碎的模样，入口却格外好吃。蘑菇雪菜肉丝，更是江浙家常小菜，加了些许切得薄薄的香干，入口多了层次感。平日里碳水吃得少，这餐却足足吃了半碗米饭。中途老板还招呼我“慢慢吃”。这样的亲切感非常久违，仿佛是去到亲戚朋友家，没有过分的客气，满心欢喜迎你吃一餐饭。餐后经过一处岔路口，高大的树木测不出高度，只觉一定活了许久。忽地蝉鸣四起，像华丽的交响乐团，而中午的风暖暖地吹拂着裙摆。 有人赤膊坐在栈桥乘凉，有人三两聚在一起小憩闲聊。他们不急不躁，有着大把时间。我是误闯进来的局外人，拿着相机取景，却没有人介意我的存在。没有任何可以阻碍他们过完这平凡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