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后，终于去了趟扬州，此前数次到苏杭，却未能在春日里游扬州，多少是桩遗憾。
一座城市的早餐，往往透露着城市性格。像武汉将早餐称之为“过早”，这个“过”字已经透出快的含义。
端着热干面边走边吃，在武汉街头是日常操作，筷子挑开拌匀芝麻酱，风风火火行进间纸碗已见底，码头城市的底色并未因迅速发展而被彻底遮盖。
广州和扬州的早茶则是悠闲的表率，如同成都人摆龙门阵一般，可以消磨进大半天时间。茶点只是点缀，并非急于饱肚子的主食。
一旦进餐的节奏慢下来，人们的味蕾也随之变得挑剔，正因如此，扬州早茶的精致才令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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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荣光渐微
在扬州吃早茶，“三春”是绕不开的，富春、冶春、共和春并之为“三春”，因开店百年和怡人的环境优势，兴久未衰。但假期想吃到富春与冶春，听说要大清早去排位，即使是本地人推荐的趣园和花园茶楼也不敢奢望。下火车后就近吃的那家共和春，是十足失望。店铺门面类似于上海的小绍兴，通常我觉得这样的店也算街坊店，不会不灵。结果，点的烫干丝碎得不成样子，虾籽馄饨尽是荤腥气，选的几款包子上错了馅料，且温吞得谈不上口感。每样吃了几口便匆匆离去。口碑透明的年代，老字号的缺点也尽显无疑。分店众多，加上据说后厨更迭，出品质量一再下降，本地人甚至已经另寻新欢，只留游客吃了个寂寞。看到许多吐槽，比如富春的汤包放在小笼屉里，还没提起底便破了，而冶春出品极不稳定，全凭运气，若是当日人多，便不要抱有奢望。百年老铺是很难维系，尤其是食肆，食材的品质下降、物价租金上涨都是客观因素，但店内不再有追求本真的老师傅也是一大因素。精致的扬州茶点讲究颇多，一片干子要片出十几二十片才算及格，又有多少年轻人可以耐着性子在后厨苦练数年呢？干丝在扬州人眼中并非菜肴，而是点心。同汤包、饺面一样，都是喝茶间歇的消遣。三五好友相聚茶社，一客烫干丝是必点。烫干丝实则是拌干丝，用沸水焯烫过3遍的干丝浇上卤汁，还要拌上细细的姜丝和海米，再淋上些许芝麻油。在九炉分座所吃的烫干丝，卖相虽然讨喜，如雪山一般，顶部红椒与香菜叶点缀，却并无海米。将小山一般的干丝翻拌开夹起入口，软嫩中留有一丝韧劲，汤底似豉油蒸鱼，还算可口。至于可否算地道的烫干丝，无从评判，只是对比共和春已远超。饺面是馄饨与面的二合一，汤底浓油赤酱，油星飘满全碗。
不爱吃南派面的我兴趣并不大，馄饨个头比上海鸡汤馄饨大多了，馅料亦算足，但却没留下特别印象。面也是极普通，分量倒是非常足，两人分食一份足以。中外游客人均一只的蟹黄汤包，不管口味如何，阵势是在的。如同早年美食纪录片中一般，一个直径大约10厘米的蒸笼端上桌，搭配一支塑料吸管。虽然在武汉吃汤包都是轻提后放在勺子上开口喝汤，但尺寸增加就没了可行性，乖乖拿着吸管戳进去，趁热吸食。蟹黄的腥味并不可能消失，但在可接受范围内，当然这一只价格不菲的汤包，也并不会掺上半只蟹的蟹黄，大家心知肚明。从汤包角度讲，它的皮算不得极薄，但汤汁饱满程度超越此前常吃的嵊州小笼、上海小笼。淮扬菜绕不开狮子头，早年在汪曾祺书中看到他描述，才得知原来狮子头是清汤，并非浓油赤酱。这种误解源于北方酒楼的误导，自幼见过的狮子头和“四喜丸子”是没有差别的，一样的深红黝黑，个头硕大。想不懂是谁先把狮子头在北方改良成这般，但这菜也渐渐和东坡肘子、咕噜肉一样消失在了东北酒席上。蟹粉狮子头卖相是普通的，看起来不够圆润。入口倒是有些许惊喜，腥气不重，质地软嫩，荸荠脆爽。若说有什么缺点，就是蟹粉狮子头的汤底不够清，飘着蟹黄油，但既有蟹粉，便不能两全。其实还不情不愿地点了份文思豆腐羹，我向来对这般有炫技倾向的菜品不抱期望，加之某宝早已有道具协助，也无从判定后厨是否有时间一单单去切豆腐。口味与口感都无甚可说。或许当今这道菜在扬州存在的意义，除去高端宴请外，更多时候只是给游客一个打卡的标识。避开游客打卡的皮市街，扬州其实是极具生活气的城市。
步行觅食的途中，骑着自行车买菜的伯伯很常见，街边倒闭童装店内卖着精神公鸡，价格诱人。住处附近是渡江桥金刚蹄，细雨中也有人排着队，凑近去看哑然失笑：是外表烤成焦褐色的面食，形似猪蹄，味道类似碱水结，甜咸可选。另有一家烂面饼倒是让我记忆深刻，先是看见中年男人在路边炒满满一锅萝卜丝，才发现是家售卖各式应季点心的手工店。香味不会骗人，即使刚吃了午饭，还是买了荠菜馅儿的烧饼一张，所谓“烂面”是因为面皮十分软和，完全支棱不住，得好好拿捏馅料才不会漏出。回去后查了查，这家一年四季轮番卖青团、卖粽子、卖月饼、卖汤圆、卖春卷……馄饨水饺也有得卖，而且真的是店内做出来的纯手工。也难怪店名只叫“黄妈手工坊”。扬州的大街小巷，不时看见推车卖老鹅的，体型健硕、整只摆放，有人购买当街剁斩，淋上卤汁提走。除了老鹅，还按部位售卖，鹅爪翅、鹅头颈、鹅肫肝等，和武汉的鸭货摊相似。扬州吃鹅的文化已有千年，所谓“老鹅”，其实是盐水鹅，选用散养了两三年的公鹅，脂肪少、肉质紧实。做法十分复杂费时，反复腌渍、控干、浸泡、烫皮、风干、烘烤，最终是在卤汁中煮熟。卤汁是区分各个扬州人心头好的关键，老卤是各家的秘密，而鹅油亦是。那鹅油是从鹅肚中搜刮来的，还要加各色香料文火慢熬，不好吃才稀奇。扬州之行的最大遗憾是选在清明假期，摩肩接踵地排位用餐体验感极差。去扬州还是要选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慢悠悠逛，慢悠悠吃，才算是跟对了这城市的节奏。
今日讨论
关于扬州，你有吃过什么惊艳or踩雷的食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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