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往事(33)抗战中的高校内迁

文摘   2024-07-22 05:01   美国  
据国民政府教育部1938年8月底调查统计,抗战前,全国108所大学共有教师7560人,职工4290人,在校生41900余人。由于日军入侵,内迁的有94所。

抗战时期中国著名大学内迁图

政府发给内迁后的大学教职工薪水以保障日常生活,还免掉学生学费、食宿、杂费。当时的教育部部长陈立夫以个人名义借贷建立了贷金制度,凡经济来源断绝的学生,可直接向学校贷款以维持生活,并免费住宿。这些贷金实际上后来并未偿还。抗战期间,由中学到大学毕业,完全依赖国家贷金或公费的学生,共达128000余人,其中就包括了像李政道、杨振宁这些后来的高级人才。教育部还特地拨经费给国立大学,令其恢复因战争而停办的研究所,恢复招收研究生,并酌情增设新的研究所。时任驻华参赞的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认为:“这七年间的科学进步与贡献,比起过去30年来,在质在量皆有增无减”。抗战时期的教育经费在国民政府财政支出中位居第二,仅次于军费。1938年起担任教育部部长的陈立夫,主持了大规模的大学内迁,是有很大贡献的。

抗战期间中国高等教育的最突出成果,就是被誉为“中国教育史上的珠穆朗玛峰”的西南联合大学。          

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后,平、津相继沦陷。国民政府教育部决定,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南迁长沙合组临时大学,由三校原校长梅贻琦、蒋梦麟、张伯岑任常务委员,主持校务。该年底,南京沦陷, 1938年2月,临时大学从长沙迁往昆明,更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简称西南联大),其中有300名学生和十几位教授是在军队保护下步行抵达的。西南联大于该年底开始上课。由于蒋梦麟、张伯岑都在国民政府担负重要工作,因此西南联合大学的校务就由清华梅贻琦先生负责。抗日战争胜利后,西南联大于1946年5月开始北迁复员,该校遂告解散,共历时9年。迁至西南西北的高校近百所,而唯独西南联大能取得远超民国前二十年的辉煌成就,除了教育部拨款优先外,集中了很多大师级的学者是一个重要原因。从课程设计开始,联大有意让每个学生都能自由选择。学校规定,文法学院学生至少必修一门自然科学,而不论文理工,所有学生都必修中国通史、西洋通史、大一国文和大一英文。由于每门课都有两三位教授在不同教室同时授讲,学生可以自己挑选老师。一个西南联大的学生,虽然他可能经常连饭都吃不饱,但可以上午去冯友兰的课堂上听中国哲学史,下午去叶企孙的教室里上物理课,晚上再去蹭华罗庚的数学讲座。联大的要求也是极严的,联大办学8年,近8000名学生通过了入学考试,但仅有3800人毕业。

随着全面抗战爆发,物价飙升,联大师生们的生活每况愈下。学生住的宿舍是简陋而又拥挤的茅草房。教授生活都很清苦。连校长梅贻琦的妻子都要去摆小摊贴补家用,梅贻琦下班后要替她看摊,换她回家烧饭。闻一多替人刻印章;朱光亚在中学兼课;华罗庚与闻一多两家共14口一度挂布帘合住。在饱尝生活艰辛的同时,战争的威胁并未远离联大。1940年10月13日、1941年8月14日,联大先后在日军空袭中遭受重创。校舍及各种资料被毁的同时,还有部分师生遇难。

联大学生曾三次掀起从军热,都遭政府阻止。后来因缅甸战役需要大批翻译和技术人员,才批准了1000人从军。部分学生英勇牺牲。

西南联大纪念碑。原碑在云南师范大学校园内,北大校园内有1:1复刻品。

1938年西南联大部分教授合影

国立中央大学(现南京大学、东南大学等多所高校的前身)是当时全国最高学府,从南京迁至重庆沙坪坝,校园不足200亩。有的课只能在露天上。还要经常受到日机轰炸。为此,学校修筑了防空洞。1940年8月下旬某天,27架日机袭击沙坪坝,中大校园中弹30余枚。平时学生住的是黄泥糊的竹篱屋,睡的是大通铺。几十个人乃至一百多人挤在一间大屋里,拥挤不堪。再加上重庆气候闷热潮湿,很多学生都得了疟疾。吃的是掺有沙子、老鼠屎等的“八宝饭”。菜多是萝卜、白菜、蚕豆、豆芽等,难得有几片肉盖在菜面上。因为“僧多粥少”,吃饭基本靠抢,饭桶一到,蜂拥而上,有次竟将一位矮小的同学挤落到饭桶里。但大家的学习热情十分高涨。当时沙坪坝所在的沙磁区是重庆学术、文化中心。中央大学更是中心的中心。学校经常举办各种类型的讲座,每周日,中大必会邀请各界社会名流来校演讲,如潘光旦、李烈钧、孙科、卢作孚、英国前首相艾德礼及周恩来都曾到校演讲过。凡有演讲大会举行,同学们莫不争先恐后,踊跃听讲。

学生齐聚来听演讲

女生组织的空袭救护队

中央大学农学院的荷兰牛、澳洲羊、英国猪、美国鸡、北京鸭等等动物,在经历了一年的长途跋涉之后,奇迹般地来到重庆,还增加了两只小牛犊,而守护在它们身边的王酉亭先生和三个技工却蓬头垢面,几乎衣不蔽体。抵达中央大学新校址时,数千师生全部从教室里涌了出来,排列成两行,就像欢迎从前线出征回来的将士一样,含着热泪鼓掌。校长罗家伦目睹这一场景不禁热泪长流。看起来仅仅是西迁中的一件小事,但这是一种气节,人不能当亡国奴,动物也不能当亡国奴啊!

1944年,战事吃紧,国民政府号召知识青年从军报国,“十万青年十万军”口号响彻云霄。中大同学积极相应号召,报名处排满长龙。

即将前往抗日第一线的学生兵

西南联大和中央大学是民国政府直接管辖的,经费也由教育部拨给。现在的大学条件相比虽然很差,但比起其它大学算是天之骄子了。下面摘取几个其他大学的例子。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1932年3月1日日本在东三省建立傀儡政权满洲国。在此期间关外高校被迫流亡到北京的有东北大学东北交通大学冯庸大学等,由于丧失关外财源,又寄人篱下,条件就更差了。他们要在其它大学插班借读,三餐只供给小米粥和咸菜。学生中有生计无着者,只好转学到不收学费的军校。

1932年上海“一·二八”抗战期间,在沪的复旦大学中央大学商学院医学院以及同济大学劳动大学中国公学等十余所高校的校舍大部分被日军炮弹击毁,徒立四壁。

地处上海江湾的复旦校址被日军炮火炸成废墟,整个复旦大学校舍,仅有两幢建筑幸免于难。复旦师生被迫踏上内迁之路,经过千里辗转迁徙,最终在重庆北碚夏坝建校复课,再续弦歌。同一时期,上海医学院也历经坎坷,先迁昆明白龙潭,后落脚重庆沙坪坝。

1937年11月15日,入侵上海的日军攻入私立复旦大学江湾校区。

“七七事变”后,北平大学国立北平师范大学国立北洋工学院三所院校迁往西安,组成西安临时大学。1936年,中国历史上第一条穿越秦岭的现代公路,从西安到汉中的西汉公路正式开通。工程师张佐周承担起从留坝到汉中80公里的测绘与施工。张佐周毕业于天津北洋工学院。谁也没想到,他呕心沥血修筑的公路,却为两年后母校内迁汉中提供了方便。1938年春,陕西门户潼关告急,刚刚落脚的西安临时大学不得不内迁汉中。学生1472人,教职工316人,翻越高峻的秦岭,抵达汉中。国立西安临时大学文理学院化学系周名崇教授,由西安迁往汉中途中,在火车上传染斑疹伤寒,需注射盘尼西林,因值抗战期间,缺医少药,3天之内学校拍了4份电报至周家,周夫人原拟留下孩子,只身前往陕南照顾丈夫,但刚刚由湘潭到长沙,即获已经逝世的来电,周夫人只得忍着悲痛,返回湘潭。2019年10月25日,周先生的孙子周鹏终与后继学校西北大学取得联系,抵达周名崇教授西安工作地和汉中病逝地祭奠,总算了却了心愿。

国立北洋工学院私立焦作工学院北平大学工学院国立东北大学工学院在汉中组建国立西北工学院。抗战胜利后有一部分留在陕西,现为西北工业大学西北联大农学院迁往陕西武功,与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合并,称国立西北农学院。1939年,北平师大改为国立西北师范学院,1940年迁往甘肃兰州。

1938年国立交通大学迁往湖南,又再次西迁贵州。1944年11月,日军攻占贵州独山,再次迁校到四川璧山办学。

1938年2月,国立武汉大学迁往四川乐山。后又迁往江西吉安、广西宜山,最后于1940年初迁至贵州遵义、湄潭。短短八年间,武大培养出了12位后来为国家做出重大贡献的知名院士。

同济大学迁往浙江金华,后又迁往江西、广西、云南昆明。1940年10月,同济大学迁往四川宜宾李庄。

厦门大学迁往厦门鼓浪屿,又迁往福建长汀。从厦门到长汀行程800里,要渡过鹭江、九龙江,越过崇山峻岭。加上土匪出没、车辆罕见,300多名师生肩扛手提行李和书籍,走了整整23天。厦大在长汀八年,规模日大,声誉日隆。1945年抗战胜利时,全校发展为4院15系,教授、副教授94人,学生达到1044人。在空袭威胁下,“弦歌不辍”,被誉为“东南最优之学府”。

1938年10月21日,日军攻占广州。中山大学被迫迁校:一迁云南澂江、二迁粤北坪石,三迁仁化、梅县、连县等地,一走,就是离乡背井整整七年。

1937年11月,国立浙江大学师生在校长竺可桢率领下,历时两年多,穿越江南六省,行程2600公里,于1940年抵达贵州遵义。浙大西迁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即保护原存杭州文澜阁的《四库全书》的转移。《四库全书》140箱,成功转移至贵阳黔灵山公园北的地母洞存放。每年两次曝晒,终于成功保护了国宝。

抗战流离中的学子尽管身处艰难岁月,却始终充满着努力学习的激情。中国大学的文化氛围并没因环境的剧变而荡然无存,它不仅存留着不灭的火种,更借助从人民中汲取的精神力量,让文明薪火相传。

注:本文所用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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