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事务｜叙利亚局势背后的俄罗斯和土耳其

卡内基和平基金会网站日前刊登了鲁斯兰·苏莱曼诺夫的文章，题目为《被俄罗斯遗忘的阵线：叛军在叙利亚的攻势将导致什么？》。文章指出，叙利亚问题现在将重新回到普京与埃尔多安谈判的首要内容，此前因俄罗斯出兵乌克兰这一问题被挤出了谈判的优先内容。但现在，这一问题将以一种令克里姆林宫不爽的形式回归，莫斯科将更难在土耳其援助乌克兰的问题上向安卡拉施压。现将该文编译如下，仅供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观点。

武装分子在叙利亚北部发起的快速攻势不仅令大马士革大吃一惊，也令其在莫斯科和德黑兰的盟友大吃一惊。巴沙尔·阿萨德政权及其伙伴无法对叛军做出切实回应是很自然的，因为伊朗及其盟友真主党因与以色列的冲突而实力大打折扣，而俄罗斯则忙于乌克兰战争。

土耳其在多大程度上参与了叙利亚叛军的行动，这个问题仍然尚不确定，毕竟反对派中的一些力量效忠于安卡拉。但无论如何，土耳其方面从叙利亚的最新事态发展中获益最大。至少，阿萨德要求土耳其撤军并以此作为安卡拉与大马士革实现关系正常化的先决条件变得更加困难。此外，土耳其还增加了对抗俄罗斯的筹码。

自2020年春俄罗斯和土耳其同意在叙利亚停火以来，圣战组织和与其结盟的亲土耳其武装在伊德利卜省和阿勒颇省发动的大规模攻势已成为推动叙利亚局势升级的关键。武装分子已经成功占领了50多个居民点，并控制了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的大部分地区。

后者尤其具有象征意义。阿萨德政权在莫斯科和德黑兰的支持下，花了整整四年时间才于2016年12月重新控制了阿勒颇。现在，大马士革在不到四天的时间里就失去了对这座城市的控制。武装分子的快速攻势令叙利亚军队及其盟友——伊朗及俄罗斯——措手不及。德黑兰及其所支持的相关组织，如黎巴嫩真主党，也曾在阿勒颇为叙政府军提供掩护。

所有这一切在叙利亚的几个省份造成了权力真空，这些省份只是在形式上受大马士革控制，由于经济困难和腐败问题阿萨德政权对这些地区的控制能力被大大削弱。现在，圣战组织正在填补这一真空。

今天的俄罗斯已不再像10年前那样关注叙利亚的事态发展。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在被问及叙利亚事态发展时只用了非常简短的话作为回答，他说：“我们支持叙利亚当局尽快恢复该地区的秩序和宪法秩序。”

根据俄罗斯国防部的一份声明，俄罗斯军队向叙利亚军队提供了空中支援，并承诺提供更多军事援助以击退武装分子的进攻。但这些援助不足以使政府军形成迅速反击，更不要说重新控制阿勒颇了。

在出兵乌克兰之前，俄罗斯在叙利亚拥有132个军事设施。在过去两年中，这一数字已减少到114个，包括93个军事点和21个基地，其中包括赫迈米姆空军基地和塔尔图斯港的海军基地。俄罗斯驻叙利亚军事人员的规模数据未被披露。但据了解，自2022年春季起，俄罗斯开始将在叙利亚的军队和“瓦格纳”私人军事武装力量逐渐转移到乌克兰。尽管莫斯科否认减少在叙利亚的军事人员数量，但它实际上大约转移了几千名军事人员。

无论如何，与乌克兰的战争使克里姆林宫无法像2010年代末那样对叙利亚投入大量的精力与资源。在减少了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之后，莫斯科最近将重点放在了叙利亚政治问题上，试图实现安卡拉与大马士革之间关系正常化。例如，2022年12月，俄罗斯首都举行了土耳其和叙利亚国防部长近11年来的首次会晤。

然而，由于叙利亚总统的顽固立场，埃尔多安和阿萨德之间的直接会谈失败了。阿萨德坚持将土耳其从叙利亚撤军作为关系正常化的先决条件。然而，阿勒颇周围的最新事态发展显然将迫使大马士革软化其立场。

目前仍难以准确评估土耳其在叙利亚新一轮局势升级中的参与程度。从形式上看，在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相关决议后，安卡拉已将新一轮叛军攻势的主要攻击力量——“沙姆解放组织”列入恐怖组织名单。

尽管如此，埃尔多安还是多次对叙利亚反政府武装，尤其是叙利亚国民军表示同情，称他们是“自己土地的捍卫者”。如今，他们正与“沙姆解放组织”并肩作战，对抗大马士革政府军。

土耳其还在伊德利卜省设有检查站，并向控制这些地区的个别圣战组织提供后勤和其他援助。例如，2020年夏天，在安卡拉的支持下，土耳其里拉甚至在叙武装分子控制的一些地区开始流通。现在，安卡拉对阿勒颇周围发生的事件表示关切，并否认参与其中，但这并不能改变土耳其是叙叛军进攻“突飞猛进”的主要受益者这一事实。

圣战组织（其中一些忠于土耳其）的快速推进加强了埃尔多安在与大马士革关系中的地位。安卡拉需要与叙利亚政权建立联系，至少是为了解决叙利亚难民问题，目前土耳其境内有三百多万叙利亚难民。

过去几年，阿萨德在俄罗斯和伊朗的支持下重新控制了叙利亚的大部分领土，并恢复了他在阿拉伯世界中的地位，因此他有足够的自信对安卡拉发号施令。但现在，败退将使他的立场变得更加“合理”。

此外，当前的局势升级也有助于土耳其推进自己一些想法的落实，如土耳其需要清除叙利亚北部所有的军事武装，包括库尔德民兵，同时消除那里的库尔德自治力量。2019年10月，普京和埃尔多安达成协议，要求“库尔德人民保护部队”从曼比季和泰勒里法特撤出，但长期以来，该协议一直停留在纸面上，安卡拉对此极为不满。唐纳德·特朗普的当选使安卡拉更加希望美国最终从叙利亚撤军，从而允许驻扎在叙利亚北部的土耳其军队可以对库尔德人展开新的行动。

俄罗斯一直反对这种事态发展，并公开将土耳其称为“占领国”。但现在，克里姆林宫要反对安卡拉的计划将变得更加困难。

总体而言，俄罗斯领导人似乎认为阿勒颇周围的最新事态发展是安卡拉借莫斯科在乌克兰无法分身之机的蓄意而为。2022年4月，土耳其宣布对俄罗斯飞机关闭领空，禁止俄飞往叙利亚的飞机经过土耳其领土，俄罗斯对此采取了低调处理。此次，莫斯科认为，亲土耳其叛军目前的攻势是埃尔多安“捅向背后的一把新刀”。

在过去两年中，俄土关系中积累了许多矛盾：从美国对土耳其施加制裁压力导致的银行支付问题，到克里姆林宫对土耳其向基辅供应“拜拉克塔尔”无人机的不满，双方在叙利亚发生利益冲撞只是时间问题。

莫斯科和德黑兰都不可能放弃阿萨德，并将继续支持他，但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资源，无法像十年前那样大张旗鼓地给予其支持。反过来，过去在阿斯塔纳模式下被迫接受俄罗斯和伊朗条件的土耳其，现在将强化自己的立场，例如，它将在库尔德武装和叙利亚难民回返问题上提出更为强硬的要求。

目前在叙利亚出现的新的力量平衡态势应很快在俄罗斯、伊朗和土耳其之间的新协议中正式确定下来。莫斯科已经强调迫切需要相关方以阿斯塔纳模式进行磋商。

阿萨德已经失败。新一轮冲突升级的危险将始终笼罩着大马士革，而土耳其对其在阿斯塔纳三驾马车中的其他伙伴构成新的威胁，因为土有可能将相关分界线进一步南移。在这种情况下，叙利亚问题将重新成为普京与埃尔多安之间谈判的焦点。对克里姆林宫来说，叙利亚问题将以一种令人不快的形式回归，莫斯科将更难在土耳其援助乌克兰以及土耳其银行阻止与俄罗斯进行银行交易等问题上向安卡拉施压。

此外，在俄罗斯与北约对抗的复杂局势中，现在还将加入叙利亚因素。埃尔多安已多次表明，他愿意在令俄罗斯感到痛苦的问题上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从而改善土耳其与西方的关系，例如批准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的申请，以及在瑞士乌克兰问题“和平峰会”上签署最终宣言等。未来，在土耳其与俄罗斯、土耳其与西方关系中，叙利亚问题将成为强化土耳其地位的新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