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事务｜卡内基：俄可能寻求与叙利亚新政府实现和解

卡内基和平基金会网站日前刊载了的文章，题目为《激进分子的朋友：俄罗斯能否与叙利亚新政府谈妥？》。文章指出，阿萨德政权的垮台是俄罗斯的失败，但叙利亚的新现实也为克里姆林宫带来了新机遇。下一步，俄罗斯可能会积极寻求与叙新政府实现和解，以最大程度维护其在中东地区的利益。现将该文编译如下，供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巴沙尔·阿萨德政权的倒台对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地位是一个沉痛打击，那些同莫斯科帮助下的政府军打了九年仗的人在叙利亚掌权了。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克里姆林宫中东政策的彻底崩溃。某些条件下，俄罗斯可以（而且已经在努力）与叙利亚新统治者找到共同语言。鉴于莫斯科在与世界各地激进势力建立合作关系方面积累了大量经验，这远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思议。

俄罗斯近年来的行动清楚表明，它对中东地区有着宏伟的计划。事实上，对莫斯科来说，该地区已成为仅次于中国的第二大经济区，土耳其、阿联酋、埃及和伊朗现在都是俄重要的贸易伙伴。俄罗斯的大型项目计划，如天然气枢纽（无论是在土耳其还是伊朗）、新的物流路线（通往印度洋的南北走廊）以及在伊朗、土耳其和埃及建设核电站等，都瞄准在这里。

俄罗斯还寻求在中东地区发挥重要的政治作用。除调解冲突，莫斯科还与亲伊朗势力合作，将美国挤出该地区。这一点在叙利亚表现得尤为明显，在那里，俄罗斯飞机与美国飞机“危险周旋”，而伊朗盟友则向美国基地发射导弹和无人机。最后，俄罗斯一直在与那些真正掌控某地区的武装力量建立关系，例如阿富汗的塔利班和也门的胡塞武装。

叙利亚的失利使这些计划大受质疑。赫迈米姆和塔尔图斯基地在俄罗斯整个中东和非洲的后勤保障体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军事存在加上过去对阿萨德政权的拯救，使各地区力量不得不重视俄罗斯，提升了莫斯科的影响力。此外，叙利亚还是一个大有可为的正资产，未来可以用来与美国讨价还价。即使在与乌克兰作战，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存在也有助于莫斯科在处理与土耳其和以色列的关系中获得更多筹码，以色列毫不掩饰地表示，正是因为俄罗斯在叙利亚扮演的角色，它才没有向乌克兰提供武器。

换句话说，对莫斯科来说，叙利亚并不仅仅是一个在此曾获得成功的感伤过往，因为投入了太多，因此放弃它是令人悲伤的。此外，它仍然是俄罗斯全球计划中的一个关键要素，其作用在过去已多次得到证明，未来只会越来越大。

现在，保护这两个军事基地已成为俄罗斯在叙利亚的主要任务。为此，莫斯科已经与夺取政权的反对派建立联系，并从反对派那里获得了初步的安全保障。

总的来说，在新政府领导下，俄罗斯继续留在叙利亚的可能性并不低。当然，要做到这一点，俄罗斯必须找到一种方法，与那些在叙利亚战争中一直被俄罗斯称为恐怖分子的人达成长期合作协议。但莫斯科已多次证明，它在此类问题上具有极大的灵活性。俄罗斯领导层轻而易举地就将塔利班从一个被禁止的恐怖主义运动转变为重要的合作伙伴，而类似的进程似乎已经在叙利亚启动。

12月8日大马士革沦陷后，俄罗斯国家媒体立即开始不把阿萨德的反对派称为“沙姆解放军恐怖组织”或“叙利亚伊斯兰主义者联盟”，而是以一种更加中性的方式称为“叙利亚武装反对派”。与此同时，旧当局的旗帜从叙利亚驻莫斯科大使馆消失，12月9日被新的旗帜--叙利亚反对派的旗帜所取代。如果没有俄罗斯方面的协助，阿萨德的反对派很难实现对重要使馆的迅速控制。

这种与叙利亚新当局对话的方式符合俄罗斯对国际关系中现实主义的理解。从意识形态角度看，莫斯科对伊朗伊斯兰主义者和叙利亚逊尼派反对派同样不友好。更重要的是，伊朗伊斯兰主义者是整个国家的真正力量，因此俄罗斯愿意与他们打交道。如果现在也门的实权掌握在胡塞武装手中，阿富汗的实权掌握在塔利班手中，叙利亚的实权掌握在“沙姆解放组织”手中，那么莫斯科将与这些组织建立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说，俄罗斯甚至将这种方式宣称为世界秩序的普遍模式。“承认当地的现实”是克里姆林宫在承认乌克兰领土变化问题上向西方发出的主要呼吁。在叙利亚问题上也是如此，既然当地的现实已经发生了变化，如果俄罗斯的利益得到考虑，俄罗斯愿意承认这些变化。

不过，这里的一个障碍可能是“沙姆解放组织”的立场。毕竟，九年来，俄罗斯飞机一直在轰炸该组织阵地。因此，俄罗斯能否继续留在叙利亚，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沙姆解放组织”从一个与“基地”组织关系密切的武装组织向一个愿意妥协的务实力量转变的程度。

从纯粹的实用主义角度来看，“沙姆解放组织”对俄罗斯的需求不亚于俄罗斯对“沙姆解放组织”的需求。毕竟，莫斯科可以为叙利亚新当局提供获得国际认可的机会。欧洲和美国不太可能急于在本国为叙利亚新的伊斯兰主义者开设大使馆，而克里姆林宫事实上已经这么做了。俄罗斯对塔利班的承认也是这样开始的。

此外，俄罗斯可能也需要“沙姆解放组织”成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并与土耳其保持距离。如果没有安卡拉的支持，叙利亚反对派的残余势力根本不可能在伊德利卜存活下来，叙利亚军队及其盟友在2020年之前就已经将他们赶出了伊德利卜。然而，土耳其虽没有创建“沙姆解放组织”，但土耳其与该组织前身“努斯拉阵线”（“基地”组织分支）和叙利亚一些反对派组织保持有长期关系。

胜利的“沙姆解放组织”现在不太可能被继续作为土耳其代理人的未来所吸引。为了获得主体地位，该运动需要赢得尽可能多的潜在合作伙伴的支持。因此，即使“沙姆解放组织”能迅速与土耳其、卡塔尔和阿联酋正式建立联系，但得到俄罗斯这样的世界强国的承认，仍会给该组织带来截然不同的国际地位。

此外，“沙姆解放组织”明确宣布拥有叙利亚全部领土，而在这方面的主要障碍是美国，因为美国支持叙利亚北部和东部的库尔德人和部落。与美国的海湾盟国或土耳其相比，俄罗斯更适合在这里发挥制衡美国影响力的作用。

最后，还有与以色列的关系问题，以色列军队现在似乎决心销毁叙利亚境内的所有武器，以防止它们落入伊斯兰叛军之手。在这方面，俄罗斯可以充当与以色列领导人对话的中间人。而俄提供有限的武器供应或帮助对得以保存下来武器进行维护，可以成为莫斯科确保“沙姆解放组织”不断延长俄罗斯在叙利亚存在的诱饵。

俄罗斯试图以承认“沙姆解放组织”换取对俄军事基地的保留，这使俄对叙利亚新政策有了两种可能的模式。首先，拉塔基亚有大量阿拉维派居民，他们惧怕并憎恨伊斯兰教徒，俄在拉塔基亚的军事存在使其很有可能走上“美国-库尔德人”的道路。俄罗斯可以提出建立阿拉维派自治区的建议，由俄罗斯武装部队充当安全保障者。库尔德人在美国的支持下控制了叙利亚北部相当大的一块领土，如果能与“沙姆解放组织”达成协议，叙利亚沿海地区就可以效仿库尔德人的做法。

其次，与“沙姆解放组织”达成协议的必要性可能会加强俄罗斯与已获得实权的各种激进组织建立合作关系的意愿。从塔利班开始的合作可能会在叙利亚继续，之后可能会与胡塞武装等合作。在经常发生政变和内战的非洲，机会甚至更多。

因此，俄罗斯可以帮助叙夺取权力的各派激进组织实现国际合法化，给予他们承认和其他支持，以换取对自己的特殊待遇。

给予阿萨德庇护也能为俄罗斯加分。是的，如果你们失去权力，莫斯科会与新政府做出安排。但你们个人、国家领导人和你们的家人将安然无恙，俄罗斯可以保证这一点。在我们这个动荡的世界上，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保证呢？

尽管如此，叙利亚的“12天革命”虽然是克里姆林宫的严重挫折，但并不意味着俄罗斯中东政策的崩溃。即使被迫放弃叙利亚，莫斯科也不会离开该地区。与土耳其的大规模经济合作、与伊朗的特殊关系、与胡塞武装和塔利班的和解，即使没有叙利亚的军事基地，这一切也将继续存在。更不用说，对莫斯科来说，与叙利亚过渡政府找到共同语言的前景似乎并非不可能。如果成功，这将为克里姆林宫打开新的视野，甚至可能为其带来新的竞争优势。